牧藝散語2
牧藝散語2目錄
51老仙上場
52弱株倔生
53事遂身退
54緣畫芫荽
55團結勁道
56世界冠軍
57何以驕傲
58金牌效應
59師徒三代
60畫展開幕
61創作媒材
62來去死生
63世代人情
64畫麵線菊
65冥幻創思
66重製畫作
67泡湯放空
68木棉花開
69策展經歷
70搬弄文字
71看透一生
72生涯規劃
73祥和社會
74落地生根
75養孔雀魚
76詩書畫印
77烏魚汛至
78落羽松情
79元旦舒緒
80神會虎仙
81家出校長
82彩繪摺扇
83遊關子嶺
84蘿蔔絲餅
85花禮聯想
86朽木綠雕
87自煮咖啡
88發糕人情
89乙巳開年
90取名唯用
91動感空間
92中華詩學
93人間修行
94如實夢境
95逍遙遊誌
96山雲水石
97聖人者也
98轉化昇華
99體胖之憂
51老仙上場
立冬前一日,與舍弟陪同兩位八十四歲高齡長者上場打球,四人成組,從日正當中,到黃昏日落,完成全場十八個洞的行程。不得不衷心佩服前輩們的精神,堅持運動養身的原則,經常性上場打球。雖然移動間以球車代步,偏離球道的球,請球童撿回球道,雖然球道中移動腳步緩慢,但還是一桿接一桿,穩穩地把球擊出去,一洞接一洞,逐洞上果嶺,雖不再登錄球數,還是一個球接一個球,認真地揮擊出去。
長者們都是從年輕時代開始打球,原來都有著他們成組的夥伴,只是隨著歲數增長,更為年長的球友,身體狀況已不再允許上場,才由次一輪的老班替補成組。經常聽邀組上場的前輩王老師提起,曾經長時期與崑虎先生等老一輩,約組上場打球,如今崑虎仙已年逾九旬,雙腿移動不便,休息調養已有年餘。王老師是舍弟國中時期的老師,有將近廿歲的年齡差距,數年前即陸續相約練習場及球場打球,師徒情誼濃厚,如此一代提攜一代,一代陪同一代,就只是上場打球,也算是一種世代傳承吧!
青壯到中年時期,夥組上場的球友,幾乎都在同個年齡層。回想當時情景,每一洞的球數,都得紀錄清楚,終場統計桿數,或彼此較量輸贏。難免為計較桿數,情緒起伏,內心壓力造成肌肉緊張,致擊球凸槌,一場球下來,總覺得很累。此次陪同前輩們上場,完全放鬆心情,擊球起落動作流暢,雖相隔數年未上場,既有實力得以發揮,自我感覺比過去表現更好。一路徒步走完十八個洞,雖腳酸肩疼,反而覺得心情暢快無比。
老先生們上場擊球,手法雖略有不同,但各具風範,逐洞間,得以觀摩其球技。每個揮桿都能命中球心,碰觸聲音清脆,聽來過癮,球飛不遠,大部分都能穩落球道。當較年輕一輩擊球時,老先生們也都會注意觀察,偶有失誤,會輕聲指正。老來上場打球已屬不易,像這樣陪同老一輩長者上場,更是難得,想想,如是人生幾何!若老,誰能與陪?!
窗台上的一叢大岩桐,二次花正待盛放,先頭花搶在一早,從葉隙間羞展嬌顏,迎向薄霧裡的冬陽,多重芽苞花序漸啟,美麗的花朵將接續綻放。養花一季,過程中,得以靜觀其展現旺盛的生命力,從苗栽初展的盛況到頹萎,從弱株脫胎重生,以更強的株叢,再續生命菁華,感其一生之精采。
中秋前,自花市以五十元台幣,買來一盆二吋苗栽,當天即為其換盆,添土加肥,自盆底浸水飽滿後,安置於北向窗台。花叢雖幼卻已著苞,花朵雖少正陸續開放,白天日烈移花入室,用以觀賞肥厚綠葉上嬌柔的紅粉花朵,日落移出接露。如是移出移入,澆水追肥用心照護,逐日花開花謝,兩周過後,發現花未臻全開即萎,接著花苞相繼凋黃垂落,狀極可憐。於是狠心將所剩苞芽全數摘去,擱置窗台一隅,減少供水,強迫休眠,任其調息養生。
立冬前偶然間,發現大岩桐植株,從被剪去心芽的週邊,長出數組新生側芽,新株成叢,每組芽心已著生花苞無數,環狀伸出欣欣向榮,正待陸續開花,見狀驚羨,欣喜無比。經查詢得知,大岩桐屬多年生球根花卉,性喜明亮散射光或微弱直射光,耐陰性強,是難得的室內開花植物。當環境不宜時,有休眠狀態,只要保持培土乾爽,等待適宜時機,將再展生機。原來,其地下球莖與肥厚的葉片已備儲水分,勤於澆水適得其害。若見葉落株萎,萬不能丟棄,其潛在的生機,將會再度重現,衍續旺盛的生命力。
大岩桐短莖與多肉的葉片間,著生花苞,開展絲絨般美麗的花朵,花雖大不香,但花色多且光艷迷人,有著「華麗」的種名,改良品系眾多,一直是普受喜愛的室內觀花植栽。最令人讚嘆的是弱株再生現象,展現著大岩桐強韌的生命力,花開短暫似紅顏薄命,然其無限花序,花開花落逐次接替,花期綿延,華艷接力。
養花怡情,觀花養性,種性不同的植生,各有其時節與季候的適性,獨自有著盛放的璀燦,或有其休眠的潛伏期。若將花兒生期比人生,植生生命自有週期,而人之一生並無可逆,賞花趁時,人生盛年自當珍惜。
53事遂身退
甲辰立冬後,回佳里老家途中,順道探訪西港天和玉虛宮道場,此次距上回,已隔數月之遙。聽聞住持奶媽談及當前宮廟營運現況,提出神職與廟務間相互關係時,再次強調堅守立廟宗旨與天和精神等核心價值。奶媽認同之餘,仍耿耿於建廟過程中,對於個人角色扮演與貢獻,款款細述頗表肯定,並對於現今呈現的外在形象與氣度內涵,極為滿意。尤其歷經多次變革的管理委員會組織,如今已進入穩實運作階段,終能安下心來,同表欣慰。
自從年前,提示組織改革方案,經順利施行,成效彰顯以來,當即表示終止顧問職務,將近廿年歲月,介入天和興廟事務,自覺功遂圓滿。回想,自二〇〇六丙戌年起,受囑託擔任天和玉虛宮籌建委員會藝術顧問,進行新建道場概念擬定、基地及建築外觀規劃、門聯及柱聯文字撰擬等,全方位策略擬定及執行監管,同時進行天和教派考據與興廟沿革等文件撰擬。如今欣見組織運作步入軌道,天和玉虛宮優質形象已經建立,天和宗廟文化,在廟方執事與往來信眾互動間已然顯現,曾經身兼策略提擬者,當是隱退之時。
十數年來,研讀老、庄之學,略知潛隱保身之道,老子《道德經》第九章:「功遂身退,天之道。」,功成身退,是一種自我價值認知與澹然人生的態度。其實,天和興廟過程一波三折,建造過程階段性財務問題,皆能迎刃而解,倒是人事紛擾,讓住持奶媽為之心力交瘁。曾有多位擔任廟務主委,因其個人事業,無心廟務,難以克盡職責,相繼又有多位擔任廟務經營要職者,心懷己私,致遭眾怨而倖然離去,其與功遂身退,不可與言也。
受託囑以來,自承天命,歷經八年興廟事務遂成,圓滿開廟門後,持續十年間,致力關注廟堂形象維護與天和文化的形成。此期間,幾乎逐周前往探視,默默間進行概念確認與觀念溝通,迆至今年,已從一周延至一季,再到半年,漸次疏離,讓廟歸廟,我是我,期許終能脫離關係。廿年來留下的,可見或可讀的部分,將歸屬廟堂外在形象因素,看不見的,早已形成可感知的天和文化基因。廿年歲月人生幾回,長盼!萬幸!
54緣畫芫荽
立冬後,前往銅鑼西郊,位於西湖溪西畔,桃坪高地東隅的林芫山居度假。將採自舍妹有機農園的一瓶芫荽籽帶到,交張家二姊夫,隔日即時播種於東坡菜圃。期待數年後,此菜能漫生自在,待春後芫荽花開,得以欣賞如皚皚白雪,撒遍東坡山野間。
果學居士,俗名芫荽,正如芫荽般,天生草根性,散發著天然的芳香,自生強韌的意志力和自然的親和力。事業功成職退後,尋得此處大自然間,伉儷協力營造山居,朝看山雲迎旭日,暮送霞彩歸山林。石階步道旁的桂花綠籬,長年甜香盈駐,庭園芸香科果樹,招待蜂蝶和飛鼠,庭中擺茶桌,圍坐著南來北往的親朋訪客。山中無歲月,經常迷失在這個野趣的氛圍而忘歸。同窗情誼最令人回味,芫荽親切婉約的招呼,是讓人想要一來再來的深層呼喚。
「芫荽」,香菜名,西漢時期,有「胡荽」菜籽,自地中海及中亞原產地,沿絲路傳入中原,《易經·乾篇》:「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胡荽」從而稱芫荽。芫荽越冬春化,生長期在新春,夏秋收籽,民間古傳,以芫荽作為調味佐料之聖品。芫荽籽帶著柑橘表皮清爽的氣味,藥食兩用,調製成精油,主要含有沈香醇又稱芫荽醇成分,在現代芳香療法中,具有安撫緊繃神經,予人溫暖寧靜的感受。
香妃出東坡,典出東坡居士於黃州時期的故事,蘇軾自述:「菜之美者,有吾鄉之巢,故人巢元修嗜之,余亦嗜之。」。於是託好友巢穀自家鄉攜來荽菜籽,隨即在東坡種下,以巢谷字號作《元修菜》長詩相贈。從播種出芽、青苗開花、結莢採籽、烹煮食用,詳加描述,詩中同時也寄寓了他的思鄉之情,傳達濃厚的同鄉情誼。
數年來,經常往來林芫山居小住,這裡有一片東坡林地,向著西湖溪。緣此「芫荽」情誼,以芫荽花為題材,完成「香妃出東坡」彩墨畫一幅,落款:「香荽食藥材,傳自古代,書曆誌錄五千載;適性溫熱帶,菜園子栽,調味香口眾生愛。攜籽故鄉來,蘇子情懷,東坡惜種元修菜;野逸待花開,嬌小自在,奇葩桃紅醉粉白。」,題識誌之。黔上「出東坡」朱文篆印為邊章,作品收寶島百花令系列,「花現.花獻」主題展出。
55團結勁道
甫在台北贏得預賽第二名,晉級二〇二四,世界棒球錦標賽四強之列的中華代表隊。來自國家培訓與六支職棒的年輕一輩球員,投手群與與打擊者,都是一代新人,並無明星級選手。比賽前被各界與媒體看衰,被批評為是歷屆以來一支最弱的國家代表隊,完全不被看好,媒體論戰,預估是今年入選預賽,十二支球隊中的倒數第二名。
中華隊首場比賽,遇上歷屆在世界大賽中表現優異,向來是中華隊剋星的韓國代表隊。比賽在台北大巨蛋球場舉行,比賽前球場內,湧入近四萬名觀眾的爆滿場景。其中有三萬三千位台灣熱情球迷,是透過預先購票進場的,球場外中華電信配合許多開放廣場,同步現場轉播。場上的中華代表隊,或許受到應援神曲與啦啦隊帶動球迷的熱絡氛圍下,韓國隊在開賽後的第二局,被中華隊的一記全壘打打懵之後,中華隊即一路領先,最後以絕對比賽,輕取韓國隊贏得首場勝利。場內與各地轉播場所,歡聲雷動情緒沸騰,此時此刻,緊緊地把全國民眾的心牽連在一起。
中韓之戰的贏球,或許認為是主場關係,沒想到第二場遇上中南美洲強硬對手,再次贏得勝利。一夕之間,世界棒球賽,成為全國熱議的焦點,媒體爭相報導並對中華隊球員與隊職員掀起一片「道歉潮」。原來輕視中華隊的韓國體育媒體,在完全崩潰後,開始嚴厲批評,該支由全韓最優秀職棒及旅外球員組成的超強國家代表隊,韓國隊球員情緒陷入一片低迷,於遭遇台灣與日本,兩場連敗後終致淘汰。
臺灣隊預賽來到第三場,遇上世界大賽常勝軍的日本代表隊,中華隊以些微比數落敗,也是預賽中唯一戰敗的一場比賽。該場比賽中華隊雖未能贏來勝利,卻贏得日本媒體的讚譽,兩國球員間惺惺相惜,甚至在往後的比賽中,日本應援團,主動熱情的幫中華隊加油,掀起全場熱潮,激起球員們更強大的信心,贏得此後的每場勝利,就連歷屆勁敵紅色魔鬼古巴隊,也在台灣隊投手輪番上陣,及優異守備下,被完封收場。
原先就不被看好的球隊,當然沒想到,可以有參加下一階段比賽的機會,因此臨時訂不到前往東京的機票,後經職棒聯盟、中華棒協與政府官方多方周旋,協調華航班機,騰出一百二十個座位,球隊終於得以成行,參加在東京大巨蛋球場舉行的四強決賽。成棒世界大賽打入四強,這是卅二年來的第一回,暫時一掃國內因為立法院政黨亂象與前北市府涉案的紛擾,所造成的陰霾,至於東京四強巡迴賽的戰績如何,就交給教練團與球員們盡力去發揮了。
台灣社會歷經一周的賽程後,專家與媒體熱烈地探討著,台灣隊奇蹟般出線的緣由。逐漸發現年輕球員,在他的守備位置與打擊席次,個別間都不是一時頂尖。然而隊中幾位卓越教練,各司職別專長,深入瞭解球員狀況,與新一代總教練間,相互信賴運籌帷幄,球員也都能恪守教練的指令,確實執行,每在重要時刻都能取分,是贏取勝利的關鍵之一。
球員沒有明星心態,教練團經驗老到合作無間,且能承擔責任;連來自各球團的隨隊醫護,都能不分彼此,聯合執行任務;音樂創作者的應援嗆司神曲「台灣尚勇」,以洗腦式重複的音律,帶動場上球迷的人聲漫貫巨蛋球場,那些分別來自各球團,熱情奔放的應援團隊,都能眾志一心,甚至中日聯合,造成浩蕩的聲勢。如是強大的後援團隊,提供球員周全的保護、最大的信心與激勵,是今起最大特色和致勝的主因,更因而形成台灣獨特的棒球文化。
臺灣普羅大眾的可愛,在於珍愛這塊土地和來自這塊土地的榮譽。這次比賽國內媒體齊力贊聲支援,政治色彩與勝負擺一邊,各界一起關心團結一氣,全國情緒沸騰振奮人心,應該才是參與此次國際賽的真正價值。
56世界冠軍
二〇二四年十一月廿四日晚間,國際棒球一級賽事,在日本東京大巨蛋球場舉行,是繼台北預賽後,世界十二強爭霸戰的最後一場冠軍賽。也是史上第一次,有來自臺灣的中華隊與日本武士隊爭取金牌,中華民國國旗歌兩度響徹東京球場。在這個夜晚,整個台灣社會,陷入了一片瘋狂狀態,許多餐館、超商、電影院、高鐵等室內空間,廟宇、社區、百貨公司、縣市政府等大型露天廣場,都設有大銀幕,立即實況轉播。民眾熱情洋溢,主動為台灣隊加油集氣,熱情沸騰程度,不亞於比賽現場。
還有更多民眾,守在家中觀看電視轉播,如我者只好在電腦螢幕前,雙眼緊盯著比數變化。當九局下半,台灣隊演出雙殺完封日本隊,冠軍到來的時刻,同感榮耀與歡欣。同時間,從台灣各角落,響起煙火鞭炮聲,可以用舉國歡騰來形容。從東京傳回來的視頻中,看著中華隊蜂湧而出,欣喜若狂的奔跑在球場上,擊出致勝全壘打的隊長,擁著大面中華民國國旗,不停地在場上跑跳,把來自台灣的驕傲,秀向日本東京滿球場的四萬名觀眾,「臺灣尚勇」等台式應援嗆司曲,炸裂人聲唱響。
盛大的頒獎儀式,看著年輕選手們,在場上接受國際棒協聯盟主席及台灣棒協理事長,逐一頒掛金牌給個別隊員。當頒下最有價值球員獎及團體冠軍獎杯時,許多球員與教練,在歡呼之下默默地流下了他們的英雄淚。頒獎後的大合照,來自台灣棒協及職棒聯盟領袖們,上場與球員共擁金盃,同享此刻的榮耀。賽後場上個別球員的媒體訪談,述說著自己過去努力的故事,講出參與該次比賽的心得,更重要的是,點出台灣隊能贏的勝利關鍵。球員們自認為,自己好比是場上的一個棋子,每個人充分認知自己的位置和職責,教練團則是下棋者,球員只要確實去執行教練的指令即可,此次能得到冠軍,是教練團們下了一盤完美的棋。
有球員認為,得感謝上天的垂愛,過程中,好像好的運氣都在我們這一邊。其實好運氣是給有實力的,而這個實力除了球員個別的努力,主要來自於球隊的整體和背後的支持力量,包括隨隊醫護與啦啦隊的精神奧援、職棒球團的投入、聯盟的行政支援和政府政策的引領。榮耀則歸屬於球隊的每一位選手、運籌帷幄的教練團、球隊所屬的國家和人民。
57何以驕傲
第三屆國際棒球十二強冠軍戰,在日本職棒比賽聖堂,東京大巨蛋球場熱烈展開。第五局上半,當臺灣隊長擊出一支三分全壘打,英雄式跑壘的過程,在四萬名觀眾歡呼下,以雙手用力拉括弧的動作,秀出藍色球衣胸前的位置。手勢所括出的位置雖是空白,但只要關心棒球運動的臺灣人,都能了然於心。曾經有臺灣前輩球員,在國際賽事後,回應國外媒體「中華台北」的稱呼,以雙手比括弧,秀出自己球衣胸前「Taiwan」字體的手勢,驕傲喊出「我來自臺灣!」。
自一九七九年以來,臺灣參加國際賽事,只能頂著所謂奧會模式「中華台北」的名稱,使用有著奧運五色圈環標誌的會旗。四十幾年來自甘屈服於地方政府的名稱,隨著臺灣在國際打開知名度後,已經開始有了轉變,「臺灣隊」已經成為國際賽事,選手們深刻心中的國家認同。如同冠軍賽後,今年甫廿一歲的先發投手,接受美國媒體訪問,以全英文對應,內容概要:「臺灣不是一個普通的國家,我們是個小國家,小國家也可以成為世界冠軍,現在每個臺灣球員都知道,臺灣人也可以成為冠軍。」,這個冠軍,已經不是一般的冠軍,而是臺灣人的榮耀。如今「Team Taiwan」不只是口號,「臺灣國家隊」這面金牌,已經躍升為全方位的國際品牌。
二〇二四世界棒球錦標賽,不論是臺北預賽或在東京的決賽,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幟,滿場飛舞。「Team Taiwan」的名稱,不但是應援啦啦隊和觀眾的口呼,日、韓、美國等,國外媒體也都以「臺灣」為標題名稱作報導,可見以「臺灣」作為國家代表隊名稱,在國際上已受到默認。只可惜在區域政治意識形態的作弄下,臺灣隊長胸前的隊名仍然空著,他以實際動作向國際宣示,同時勉勵大家如同今日此時,以優異成績的展現,激起海內外臺灣人團結共識,努力爭取國際主辦單位的正式認同,讓那塊空白填上該有的名字。
此次參與國際一級賽事的臺灣隊,如同大家所知,開賽前一直不被國際球評與媒體看好,甚至東京巨蛋球場前的海報,十二強球隊中的臺灣球員表徵,唯一被刻意消失。在諸多劣勢下,臺灣英雄們忍辱負重,一路展現卓越,一場優於一場的表現,締造了許多不可能的可能。先在台北的十二強預賽中,取得四強資格,讓原先瞧不起臺灣隊的日、韓球隊與媒體刮目相看,從鄙視嫌棄,到嫉妒羨慕,到最後的讚嘆佩服。
來到東京日本主場的決賽,得與尋求衛冕的日本武士隊一較勝負,台灣隊將士用命,終以壓倒性比數與氣勢,獲得金牌的至高榮譽。當此,臺灣棒球的實力,在國際間充分展現,獲得讚譽與肯定。雙手胸前拉弧的動作,從此成為「臺灣驕傲」的信號。
58金牌效應
二〇二四WBSC世界十二強棒球錦標賽,臺灣隊光榮贏得金牌,同時贏得來自國際的尊重,將「臺灣國家隊」這面金牌,刷得又光又亮。這是臺灣棒球隊卅二年來,首次獲得國際棒球三大賽事的冠軍,不但臺灣島內舉國歡騰,民氣大盛,普天下台灣人,無不歡欣鼓舞,同感榮焉。
當臺灣隊在東京大巨蛋球場,九局下半精彩的雙殺守備,贏得冠軍的時刻,全隊球員蜂湧而出,在投手丘上圍成圓陣,脫帽向環場觀眾鞠躬致敬,獲得全場球迷持續不絕的喝采。當頒獎典禮後,主辦單位早已在場邊擺設一千瓶香檳,以供致勝隊伍慶功,進行「香檳浴」狂歡之用。熟料臺灣隊總教練的一席話:「這是日本職棒的場地,奪冠當然可以慶祝,但我們希望把這份喜悅帶回臺灣再慶祝。」。這些勝而不驕,顧慮主場尊嚴的舉動,深獲現場觀眾及各國媒體的讚譽,稱讚「臺灣國民真了不起,讓人感受到對日本的尊重」、「這是一場充滿運動家精神的比賽」、「臺灣的棒球文化值得全世界學習」等,諸多來自國外媒體的報導與熱議,持續多日。
比賽隔日,臺灣隊全體搭乘華航專機返航時,總統特令以奧運規格迎接英雄凱旋,專機進入領空時,空軍派出四架軍機伴飛,並沿路徑發射熱焰彈,飛機落地後,通過四輛消防車構成的水門禮洗塵。入境後副總統親自迎接,主動前來接機民眾,將整個航廈擠得水洩不通。第二天,先有行政院的午宴,接著車隊遊行,所經街區道路兩旁萬人空巷,熱情民眾揮舞國旗和「Team Taiwan」的旗幟,歡聲雷動盛況空前,「老公我在這裡」俏皮的標語屢次出現。隆重的遊行後,選手、教練團與後勤支援團隊,通過三軍儀隊劍門禮儀,進入總統府,接受總統與副總統熱情款待,所受尊寵至高無上。
臺灣隊「Team Taiwan」比賽應援曲,臺北愛樂齊聚兩百人陣容,管弦樂錄製臺灣隊嗆司曲播放,臺北愛樂室內合唱團演出「臺灣尚勇」唱曲,連日本人都翻譯成日文版傳唱,比賽精采MV影片配樂,已達十數個版本。國內連日的慶祝活動影片,已在日本社會掀起熱潮,日本球迷感動,紛紛在網路鋪文:「臺灣根本是真正的主角,日本雖敗猶榮」。日本媒體不斷製播日、臺棒球發展的今昔差異,介紹臺灣棒球運動歷史,推崇臺灣棒球文化價值。甚至有日本電視製播「臺灣野球及其四百年歷史」紀錄片,講述臺灣棒球發展的背景,並以「那天,全臺灣都哭了」為標題,註明二〇二四年,在東京棒球大賽中,奪得世界冠軍的臺灣國家隊之所以哭,是因為他們有特殊的感情。
臺灣媒體連日報導,除了感染榮耀外,資深棒球專業人士深入解析,咸認為臺灣棒球運動,已來到一個嶄新的世紀。科技化設施輔助訓練,專業化情蒐與數位分析,提供教練團與球員,作針對性練習,是未來一大趨勢。獲得世界金牌的鼓勵,使臺灣球團有著更明確的發展方向和投資意願,此次的團隊表現,將提供未來國家隊組成的典範,國家棒球運動政策,如何引領全方位發展,延續今日的榮耀,成為即將設立的運動部首要之務。
59師徒三代
約集數位社教中心水墨畫學員,前來協助畫展布置,動員訊息一出,有當期班次,也有過去的學員自動參與。多位學員甚至帶著家人一起來,作品搬運及吊掛作業,在一個時辰內已就定位。
其中一位資深蘇姓女學員,在多次佈展及撤展時,特別熱心,偕其王姓夫君同來協助,此回其藝術研究所畢業,自營畫室的第二代,如同歷次,自動請纓前來,替代老身擔綱場控,此回更帶來三名正在就讀美術科系的學生助理,自成一組,以更專業的佈展要求,進行全場畫作調整及展場細節的整頓工作。
說起來,當中有著一段歷時近廿年的淵源,蘇姓女學員從學水墨畫已有廿餘年,當其兒子就讀高中期間,自我選定走上藝術創作之路,授其美術科系應考術科項目。經兩年準備,憑藉其用心學習及天秉藝術素質,得以考上國立教育大學美術學系,並取得研究所碩士學位。此期間,王生每年親送其自書春聯,前來探望,概述當前學習狀況,偶或以曾歷經驗提供其學習參考方向。王生多次提及其導師是我專校指導的學生,美術史教授曾是某軍中同袍等,師生間有著多重關聯。
對於師生情誼,王生是位心思縝密,頗富感性的藝術工作者,學習期間接受建議,除了其專長各體書法的精修外,同時從事多元媒材體驗與創新組合,呈現在其個展系列作品,甚受各界好評。畢業後獨立主持工作室,從事多種形式的藝術創作與教學,在地區上已頗具盛名。此回偕同前來的三位藝術系學生,皆經其指導而考上美術科系者,假日遐時,留在工作室擔任助理,繼續跟隨學習。總此因緣,碰面介紹時,戲稱「師公」,師門三代衍傳,佈展之事就此放心交辦。
王生念念不忘,經常提及當年術科學測前的一段往事,為鞏固得以進入國立大學美術系之較高水平,要求其應考前一旬期間,前來家中個別指導,加強術科技能。中午共餐後,繼續磨練至晚間。終能如願高標錄取,且能以創意表現獲取指導教授肯定,順利以優異成績,完成既定學業。王生感念午餐的那碗麵,或許此一情節,是師徒情緣的親密關鍵,開啟日後憶思的時空連結點。
60畫展開幕
「花現.花獻」彩墨畫聯展,為永康社教中心展開新的序幕,並作為二〇二四臺南建城四百年,年度慶祝活動的謝幕。誠如永康區長致詞所言,這是永康社教中心歷經三年整修,啟用後的第一檔畫展。葉副市長致詞時表示「臺南四百」年度系列活動數百場,這一場是最有意義的壓軸。
開幕活動,在社教中心文化課同仁,歷經兩個多月的籌畫,直至近日密集準備,進行程序規劃和分組動員,使得當天場地配備和流程進行,如行雲流水,搭當而順暢。先前一日,舍弟仁揚君已先行進場架設音響,開幕式前由其所屬的「沙崙寮樂集」,以優雅的國樂串曲熱場迎賓。永康社教中心水墨畫班學員,則忙於接待來賓,引導進場簽到及贈品發送,瞬間賓客盈廳,順序就座。
儀式依既定時程,準時開始,人文課美聲司儀主導程序進行,首先請主辦公所長官,李區長致歡迎詞,介紹展出作者,並說明館室使用及接續展出計畫。接著請具有長期文化行政經歷的葉副市長致詞,以較長時間,深入淺出導引「花現.花獻」主題意涵,闡述現代人在繁忙生活中,經常在無意間忽略了身邊美好的事物,如自然中的花花草草,很多都是歷經風霜,從艱困環境中生長過來,其生命的可貴,可以帶給人們正向啟示。展出作品,藉由寫生讓短暫生命的花朵,變成永恆的藝術創作,獻給能用心欣賞這些畫作的人們,應是創作者最大心願。
感謝南師六四級坤元班同學的安排,得以邀請臺南大學陳校長蒞臨致詞,演出最熱場的一幕。當天出席來賓、樂集成員、工作人員,包括兩位展出作者,約占現場半數,皆為南師或改制後的南大畢業校友,現場一齊起立歡呼,氣氛極為熱絡。過程中安排有贈畫及捐書儀式,最後由玉梅老師致謝詞,感謝主辦單位的用心,感謝樂集校長成員們熱心支援演出,感謝出席貴賓與支持我們的親朋好友,感謝!再感謝!
確實得感謝來自南北兩路,百餘位好友相挺,其中金城兄來自臺灣北端,羅校長團隊則來自南島墾丁,都得冒著冷風清晨出門,只為造就這場「盛會」。畫展開幕過程和場面的盛況,令人倍覺溫馨,感念在心頭。然而隨著來賓進場的時序,幾許惆悵逐漸湧上心頭,五年前和前幾次畫展,都會出席的長者,盼著卻不見來到,如是少了大半,五年,對於年長者似乎是一段無情的歲月!
61創作媒材
畫展前一晚,再次接受臺南古都電台專訪,詢及何以「彩墨畫」聯展為名,趣以水墨畫加水彩畫應答。主持人從水彩畫與水墨畫,談及畫家與表現媒材的問題,咸認為一位畫家通常專精於某一種媒材或某一種畫法,話題放在個人創作路線與表現媒材運用的探討。
創作者通常會因其擅長使用之媒材,被稱為雕塑家、油畫家、水彩畫家、膠彩畫家、書法家或水墨畫家等,又水墨畫領域中,以描繪對象,被分為山水畫家、人物仕女畫家、花鳥畫家或翎毛畫家,或以其擅長技法,分為工筆畫家、寫意畫家、潑墨畫家等。創作者也往往在這樣被分化的專長領域下,自我定位,盡其一生專精創作,終能有所成就。
歷經學院派教育的藝術創作者,通常會嘗試跨媒材、跨領域或跨技法的創作。談話間,道出此生因年齡、工作、心靈或身體狀態,階段性從事藝文工作。兩個時期的學生時代,都是接受師範教育美術專長養成,因著課程安排,大部分相關美術項目都得涉獵,到專長分組時,甚至刻意選擇過去較為生疏的設計課程,進行相關空間規劃與商業設計學習。服兵役期間,接受挑戰性任務,執行電動化立體兵棋模型製作。分發北部小學服務階段,因長期擔任社教水墨畫班教學,進行水墨畫多媒材及創新技法試驗。此期間因與同事設立工作室,有較大的空間,得以進行西洋繪畫項目,如水彩、油畫、粉彩、雕塑,甚至攝影及暗房技術體驗,也都能留下大量作品。
青壯時期在臺北,轉進形象識別系統及商業設計實務工作,從設計行政、設計輔導到進入企業實務操作。中年後回到南部故鄉,從事設計教學,主持設計公司,受聘擔任市府都市設計審議等多項委員會委員,推動城市環境美學與公共藝術設置。此期間協助多所農會與社區建立生創產業,完成多處大型公共藝術創作與設置,將美學帶入生活與環境中。晚年後,由於歲數漸長,繪畫工作回到桌面,開始自訂主題自我修練,推出「梅畫識紀」詩畫系列、「彩墨遊蹤」、「南海嶼情」、「卦意荷韻」詩畫與此回展出的「花現.花獻」彩墨詩畫
現階段的彩墨詩畫主題創作,自我要求須達到「詩、畫、書、印」兼有,因畫境入詩或依詩意作畫,每幅畫中自刻其專屬引首章及主題篆印,整合創意融入畫中,自成一格。專訪談話中自我檢討,只因涉入太廣,乃致尚無所成,過程中自得其樂,但求自在而已。
62來去死生
當電台訪談,提及媒材運用與創作形式時,憶起曾經在大屯山上的一次環境裝置創作體驗,作品雖僅留下影像,至今記憶猶新。命名「來去死生」的作品,當時還引起民生報藝文記者的青睞,在副刊版面,做出正向的圖文報導。
這是一次參與文建會主辦「設計師研習營」的暑期活動,學員來自國內各行業之設計師、設計及美術科系教師和藝文工作者。課程由加拿大華裔創意家具設計大師宗永燊先生主導,進行包含木材加工體驗、行動藝術創作體驗、觀念藝術及環境裝置藝術創作等活動。大屯山上的課程,分三階段實施,先進行環境探勘,據以在課堂做出創作計畫與草圖繪製,學員利用課餘,各自備妥材料工具,然後一起上山實作,完成作品後,做好影像或文字紀錄,最後滅跡回復環境。
當時以一個上午的時間上山探勘,浸身在山坡上一大片相思樹林和複層月桃叢間,踩著厚厚的相思樹落葉,各自找尋創作主題和據點。陡然綠蔭下有著一堆錯置的觀音山石板出現眼前,心中立刻浮起當時新聞報導的影像,在東部山區發現早期人類遺址,出土大批石棺,又是山坡地又有石板,當以此為主題。主意既定,以再現石棺意象作構思,再次上山時,攜帶一把圓鍬,特請玻璃店裁切來的一片玻璃鏡。獨力在疏林下山坡地面袍挖一個等比例墓穴,圍砌石板,在土穴下方置放玻璃鏡片,使鏡面朝天,在鏡片邊緣及墓穴周遭,撒上乾燥的相思樹葉,營造自然存在的樣貌,宣告作品完成。
作品引來課程教授、同行採訪記者及同期上課學員前來,默默間觀察人們的表情和動作。大部分參觀者,一站上邊緣石板,赫然驚見自己的影像,如真似的躺在墓穴當中,皆悵然離去。記者特意訪談創意目的,以「來去死生」應之,死亡一事,常人懼之避談。然臨近眼前作品時,驚嚇之餘若能滯留片刻,將發現自己躺在一片稀疏林間,湛藍晴空中綴有白雲,偶有飛鳥掠過,輕鬆無慮,若能因此對自己躺下的影像,默然微笑,那麼笑著來還笑著離開,坦然面對當下,死亡的意象將不再那麼可怕,信乎!
63世代人情
藉由二〇二四年底畫展的過程,得出了某些現世人生啟示,也許是個人思慮之偏頗,然而回歸社會現況與現階段社會價值觀,其實是一個頗值得探討的現象。臺灣社會,正處於一個有著很深斷層的世代交替階段,曾主導臺灣社會倫理與經濟發展,達半個世紀的戰後嬰兒潮世代,即將退去。新科技、新媒體、新的形式,將帶動新觀念、新思維和新的人情關懷表達方式,如何達到世代融合,將是當前一大課題。
戰後嬰兒潮世代,歷經臺灣社會多層次的漸變,對於世界潮流,有著敏感的觸角,除了能快速對應之外,更能產出入心的人情關懷。現階段,雖然人們的政治意識形態,持續著主導了島內政局,確立了臺灣當前的國際地位,然而終究必須回歸到鄉土認同的情感本位,因為那才是臺灣人真正的回歸。雖然臺灣人們,已習慣於自由表達自我的政治認同,從歷屆選舉中已現端倪,熟是熟非,時間見證,那是一種本質的澄清。然而在大時代價值觀下的國家認同,則超越一切,臺灣人的榮譽和人情關懷,早已擴及國際。端看最近一場世界級棒球比賽,整個過程和結局的勝利,嗨出國際,嗨醒政黨,嗨遍國內大街小巷,嗨動了整個臺灣社會人心,這就是台灣社會最可貴的人情,不分世代。
畫展純屬個人之事,然而過程中的感受,也是現今社會的通盤概況。此回展出,當官辦條件與對價關係釐清後,展開籌備工作,展出者自身任務,配合主辦單位的動員,辦出了一場頗為成功的開幕式活動,光彩一時。當然,開幕式當天的貴賓,大部分都是應展出者邀請,舊雨新知或因人情而來。開展之後,僅有預約或結夥而來的舊識,才會仔細的觀賞作品,支持者其實離不開同溫層世代。平日裡,寬敞明亮的展場,偶而閃進陌生人影,又倏然離去,會場靜寂冷清,終究令人涼心。
或認為畫作展出是一種專業,是供給同行觀摩砌磋,是給對繪畫有興趣的民眾觀賞,其實也對,無怪乎親朋中,新一代的幾乎不見人來。或許年輕世代間,對於活動形式,有著需求上的轉變,出版事業的式微,並不代表新世代不愛看書,而是有著更便捷獲取知識的途徑。或許作品創作與展出形式,已經到了需要改變的時機,隨著高科技的迅速發展,除了網路之外,或許還會出現更令人振奮的展出形式,方便將創作訊息分享於新興世代。
64畫麵線菊
畫展前古都電台專訪,談及「花現.花獻」彩墨詩畫主題創作緣由,脫口就從展出作品中一幅「麵線菊」聊起。展出期間,仍引起多位觀者對該畫的注意,於是畫展導覽,就從這裡說起。那是從一盆隔冬的菊花,由觀察寫生開始,融入情境與情感,進而達成創作的程序進化。
單純以花為創作表現對象,始於癸卯開春,當家中一盆種植多年的蟹爪蘭爆開之際,筆墨紀其盛況,連畫十餘幅。感於臺灣季候,對應時花之美,於是訂下「寶島花令」主題計畫,以台灣四季,分別能見到的開花植物為對象,進行主題創作。為充實「寶島花令」主題作品,經常在不同季節,巡訪佳里舍妹的苗圃園區與花市。癸卯新春再次逛入七甲花市,來到熟悉園區,隱入養護區,蒐枯探芳品姿物色。離去前老闆娘順手起出一盆麵線菊相送,數十盞淺紫色花朵碩然著枝,從其凋萎枝葉,看得出花期已過,垂枝勁挺,瘦骨支撐著數量龐大的花團,顯出其歷冬的滄桑。我見尤憐特別垂愛,立即接手再道謝,回家後擱下其他購來盆花,立即進入畫「麵線菊」的情緒。
創作前,先搜尋網站資料,做過性態研究,仔細觀察細部結構,預作色彩調配與花瓣畫法試驗。幾經構思後,決定從俯視角度,企圖以立體空間營造,進行畫面布局。寫下作為題識的詩句:「春蚤踏青去,七甲園區,群芳換裝迎新禧;麵線菊偶遇,薔薇叢隙,隔冬猶存秋信息。」,一旬間,畫出十幅對開彩墨畫。為感念闆娘送花,略調整語句:「春蚤初開黝,花市漫遊,歷霜群芳換裝秀;麵線菊饋我,闆娘懷舊,隔冬還留一株秋。」,以十號畫萱版,畫贈老闆娘,重致謝意。
鍾情於種花、買花和畫花,畫花一向重視寫生,自己種的經長時間照護觀察,印象深刻,畫起來得心應手。買來當季時花,經業者刻意栽培,略失自然樣貌,使花與自然時令、原生環境關係斷離,經常得再養護一段時日。魏晉先賢陶淵明先生名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如是人、花與自然相融的意境,是水墨畫者追求的終極,盼牧藝生涯,時日能得,幸哉!
65冥幻創思
水墨畫花,本是一件駕輕就熟的功課,然而欲將一株買來的時花,轉化成畫作,總得經一段時日用心琢磨,才能進入創作狀態,甚至得等到下一序花開之時。靜觀其含苞到花開花謝過程全貌的體會,再從資訊中,探詢其時態生性與文化表徵,回歸其原生環境自然樣貌,透過想像冥思,導入作者自主意識,然後進入創作行為,產出作品。
甲辰年終,展出「寶島花令」系列,大部分作品,都循此途徑,皆有其故事性。描繪對象,有些是親身栽種,從其生長過程中,產出的生活逸趣轉化創作,有些則是親臨其原生地,留下的速寫紀錄、影像和深入心中的印象。買來的時花或路邊野花,則經常結合民俗意象或逸野傳說,透過想像冥思,或從名言詩句衍伸其創意。創作過程,經常先作筆法試驗,起擬題識詩句,再憑以構思布局,經多次琢磨繪製,才得以從多數圖稿中,選出完滿的作品。
例舉展出作品中,一幅「香妃紫火鶴」,題識:「極品小火鶴,背呈紫色,收放單足佇綠河;昂首若高歌,南風唱和,引伴群聚共舞樂。香妃展秀色,族屬火鶴,小巧身影初見得;快筆點紫鶴,特有風格,彷見浪蕩天外客。」,提作說明。花市買得紫花小火鶴,一株一小盆,闆娘說該品項花性,一株僅著一花,一花謝了再開一花,於是將數盆株苗,併成大盆,雖經時日養護,孳生側芽成叢,然葉盛花少,經多次寫生摩畫,畫面感覺依然單薄。於是放開其生性,捨其單株結構,想像成花海樣態,綠葉如浪,幻化紫鶴群聚單腳佇立,迎著南風昂首唱和。畫面情景有違現實生態,卻能創造屬於作品的風格,將觀賞者帶入冥想空間,同感畫面動態的意境。
美麗的花景,激起創作動機,提供作為寫生樣本,作品的話題,則來自於創作者的匠心獨運。展出作品中「凌寒虎刺梅」,是多年生植物,取其成長過程的片段印象。虎刺梅通稱麒麟花,屬於常綠小灌木,主要在夏秋間開花,來自舍妹苗圃,歷冬的多年老叢,開春後當其初花時態,別於綠葉襯紅花的概念。黝黑聳立的枝條,密著長刺,給人「虎刺梅」的本質意象。因題:「凌寒虎刺梅,凜待春回,綴紅點開一片灰;鐵刺展虎威,矗立奇崛,柔華頂禮麒麟會。」,人間天會,是為創作也。
66重製畫作
畫展開幕後,有曾經購藏畫作的昔時同事,除了選訂展出作品外,希望能就五年前展出「卦意荷韻」系列,其中一幅令其印象深刻的對開作品「歡顏映霓」,從其畫面的意境,重製一幅十號尺碼的作品,供其收藏。
一番誠意難以婉拒,數日裡幾經思索,因應創作時空心境遷移,測知收藏者心靈需求。決意另起主題「粉華流香」,題識:「溟漠玄光透,陣雨方收,洗粉天水漫香沟;風拂翠蓋擻,自分清黝,映現粉華空靈兜。」。有別於以「頌卦」為內涵的:「天晴有待陰霾過,陂滿常在陣雨后;洗粉天水流香沟,清濁兩分荷田沃。」。保留原作畫面,清晨雨後天光的意象,荷塘流香,深邃墨藍黝綠,重彩襯現初開花朵,一片粉白浸玄濛。
展出另幅作品「二代小公主」,為南師坤元班級友所青睞,唯作品早有預定,決意另作扇面相贈。將原作題識:「節候在白露,炁未離暑,花開蔭下靜幽處;粉華殷紋佈,盛蘭錦簇,嫩秀清芬溽炁紓。潑墨秋石斛,百姝著株,靚名日本小公主;喜迎嬌客至,齋堂移入,臨案寫生為詩賦。」。改作:「盛花在白露,嬌小百出,饋花新知如識故;潑墨秋石斛,品系名著,靚名日本小公主。粉顏殷紫舖,渲飾真如,逐朵灑潑不同處;畫作經展出,有眾應呼,同窗識賞有麗珠。」,以慰同窗摯友遺珠之憾。
有著同鄉同窗之誼,至交摯友夫人果學居士,預訂一幅以芫荽花為主題的「香妃出東坡」,將原作題識:「香荽食藥材,傳自古代,書曆誌錄五千載;適性溫熱帶,菜園子栽,調味香口眾生愛。攜籽故鄉來,蘇子情懷,東坡惜種元修菜;野逸待花開,嬌小自在,奇葩桃紅醉粉白。」,重新賦詩:「滿園芫荽夢,粉白花叢,攜籽林芫東坡種;菜籽故鄉送,念土情濃,蘇子為文知友頌。前賢情所動,戮力以宗,念墾桃坪向陽東;摯銘本由衷,惜舊情鍾,延命創作資糧供。」,作為芫荽花扇面題識相送。
重製舊作,時而有之,或更改尺幅,重構畫面,或另訂主題,改賦題識,在得以維持原作意象下重製,以維護作品原創之唯一,並能符應收藏者期待之本意。
67泡湯放空
冬至前,數波寒流接連襲來,氣溫驟降,霎時腦漿凍凝,思慮頓愚,連磨墨都顯得吃力,甭說作畫,對原先設定的題材,都顯得冷漠了起來。點了沉香,悶坐一會,還是訕訕然走離畫桌,蜷縮在電腦螢幕前,觀看一再重複的政論節目,關心起國際時事,看齣國會鬧劇,涼透了心底。突然回想起往昔經驗,泡個熱水澡吧!起身在浴缸中調放溫水,撒入大把海鹽,裸身屈膝泡入水中,約莫半個時辰後起身,通體舒暢,元氣大增。
此刻想起,全球性瘟疫流行前,每年冬春季,隔週前往觀子嶺,來到臺南市政府委託經營的溫泉會館泡湯。長期買下貴賓卡或溫泉套票,前後達十餘年,因常來,得以熟識內部工作的老伯,得知其換水時間,配合來客離峰時段前往,經常得以享受乾淨且清淨的室內泡湯環境。室內浴場設有大型氣泡式裸湯溫泉池、精油冷水池、蒸氣室與紅外線烤箱。挑高寬闊的場內空間,水氣氤氳,通風良好,清晨陽光,透過送風口,形成光束斜入,在空間中與迴旋水氣閃跳共舞。置身於如此忘憂時空裡,通常會滯留大半個上午。
解開全身束縛,選擇有入水口處,頭上束條毛巾,枕著清涼的石板池緣,微閉雙目,全身浸入微濁的泥漿溫泉中。聽著此起彼落的啵啵水聲,有如自然催眠,近思遠慮瞬間放空,進入冥思狀態,腦中輕輕拂過一襲襲非平日意識的思緒,若不符實際,又若可行。有趣的是,這些冥思像夢境,卻又記憶深刻,回來後騰為筆記,日後經常成為藝文創作主題,或轉化成為企劃創意。過去許多主題命名或畫作賦詩,就在此狀態下,乍現苗頭。
疫情起後,改在自家浴缸泡熱水澡,每周兩次。這段時間裡,就是放空自己的時機。入浴時,得先摒除當下工作和思慮,給自己騰一段完整閒出的時段,浸身溫熱水中,自律放鬆之下,進入冥思狀態,思緒正處於意識與潛意識之間,如若散仙,飄遊在另類空間,幸福人生,當如是也!
68木棉花開
畫展開幕式後,導覽賞畫時間,一直以來都會到場關心的好友,道出每幅作品中,隱然訴說著某些故事,希望作者能進一步解說。於是選擇幾幅作品,看圖說故事,其中面對一幅「斑芝平埔路」時,卻說起了一件真心的虧心事。
鄰近故鄉佳里,南北各有一條筆直的鄉間木棉道,經常刻意順木棉道往返老家,元宵到清明期間,經歷其落葉、含苞、盛放到滿地落紅的景象,時節每到,就會興起畫斑芝花的慾念。畫花一向習慣於臨物寫生,翻弄觀察,木棉屬大型喬木,無法自家種植或花市買得開花株。當開盛期,偶而會利用清晨過路時機,從路樹中攫取帶花的一小段枝條,帶回作為臨摹對象,有著偷的心態,多年來總是難以自在。
齋室中構思著斑芝花詩、畫,心中總會浮起家鄉民俗阿立祖祭祀,走番仔返的故事。蕭壠平埔印象,記憶並不久遠。血統的牽連,鄉土意念,或許因此而有著一種默然的召喚,從心底深處就是喜愛,已延續好多年。曾經題識水墨畫「木棉道」:「悠悠歲月浮塵中,客過綠蔭常匆匆,不覺新年又三月,一朝著花一路紅。」。在一次盛花期間,以全開宣紙連作數幅水墨花鳥,主題命名「番社寮之春」,題識:「銀絲綴灰調,三月春蚤,平埔原鄉番社寮;露寒人行少,斑芝花道,鐵枝著苞葉先凋。相約共一朝,繁花勁爆,兩行橙紅開綠郊;原民追源渺,賞花客到,斑鳩呼朋來爆料。」,畫中以斑芝花與斑鳩相呼應,表現平埔舊聚落木棉花盛開的景象。
木棉,梵語音「古貝」,南洋語稱「吉貝」,本土稱「斑芝」,在臺灣及南洋地區,具有特殊的宗教和文化寓涵。南臺灣傳統平埔聚落裡,常見有斑芝老樹與台灣莿桐,滿樹艷紅頂花,長久以來,形成鮮明的平埔聚落意象。此回展出對開彩墨畫「斑芝平埔路」,題識:「青禾盈尺高,平埔鄉道,鬧紅吉貝弄春蚤;班芝花祭到,溯源追老,今生能參有多少!」。有感於年事漸高,每年來一次,原鄉路上賞花、偷摘花,自問還能有幾次!
69策展經歷
甲辰年底畫展期間,圖書館卅年資深職員,也是永康社教中心成人教育班開辦人,前來問候寒暄。提到當年圖書館時期,老館長旺伯,曾經帶團前往左鎮化石館與自然史教育館參觀,對於其中一場「蝴蝶展」讚嘆不已。尤其是以仿真小紅紋鳳蝶,構成蝶道的環場裝置,成對成群貫穿展場空間,從地板、牆面到天花板上,蝴蝶振翅栩栩如生的動態景象,雖已歷廿餘年,至今依然印象深刻,記憶猶新。聽聞這般讚美,不禁將記憶時空,挪回那段曾經投注生命力與創造力,令己難以忘懷的策展時光。
策展機緣,來自新世紀千禧年前,當時左鎮農會,辦理「白堊節」產業文化活動,受委託執行之項目,策畫在菜寮光榮國小校園,露天辦理的「化石爺爺陳春木特展」。因此得與當時高齡已逾九旬的陳春木老先生接觸,誠懇解說為其策展的用意,老先生興起,取出其獨居床板下,幾十年來陸續封藏的珍貴資料,全數交付處理,有數量龐大的相片冊,有其一生所有的證件、筆記和剪報資料。春木伯無奈的表示,還有更多珍貴照片和文獻,被各方學者取走後,再也不曾送回,只好壓藏在床板底下。
春木伯由衷感慨,以台語喃喃道出:「能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博物館,不知有多好!」。老先生被尊稱為「化石爺爺」,終其一生投入菜寮溪,從事化石採集、紀錄與清理,開啟台灣化石研究的濫觴,卻始終未曾收藏一塊化石。從日據時期,年少時代起,經手化石成千上萬,全數交給國內外研究機構或菜寮化石館收藏展示。一段時間與化石爺爺相處,聽他從一本又一本的相冊中,話說從前,談著菜寮溪化石出土的沿革史,數度受其執著的性格與真誠態度所感動。
起心動念,期待能藉由此次策展機會,為其爭取設立永久性紀念館的可能性。於是奔走光榮國小與自然史館,騰出原先做為大型櫥櫃的儲物空間。再說服農會,在不追加預算下,於活動後,將展出物件移置預定空間,成為永久性紀念館。移入後所有權轉交自然史教育館,由館方編列預算,另行規劃收藏、展示與解說等必要設施。展示軟硬體具備後掛牌「化石爺爺陳春木紀念館」,既達成春木伯仔宿願,也為自然史館增設一個固定展室。該次案例受到各界肯定,接著協助出版「化石爺爺陳春木專輯」一部精裝三大冊,編輯「菜寮溪化石」專書,為自然史教育館完成識別系統建置與環境景觀規劃,從此長期擔任該館固定展、配合展與年度特展的策展任務。
為臺南自然史教育館策展數年期間,除了化石爺爺陳春木紀念館與菜寮溪化石展室外,先後進行年度性主題如:「菜溪漱石話當年」、「平埔文物特展」、「台灣蝴蝶展」、「瓠藝展」、「絲絲母愛-絲瓜絡作品展」、「石破天驚-曾文溪石之旅」等策展。展出主題與文字撰擬、展出物件與情境營造、導覽與學習機制、主視覺與文宣等整合性規劃設計,獲得台南藝術大學博物館學系教授肯定,帶領研究生來此研習。
策展經驗起始於外貿協會服務期間,因承辦業務,曾策畫「貿協推動包裝設計十年特展」和「臺灣農特產品品牌與包裝設計展」等大型展覽。回臺南後,任教職業專校,每年以主題性設計,指導視傳科系學生,辦理校內外畢業展。近十數年來多場次,為自己的藝術創作,配合主辦單位規劃展出,幸能展現主題創意與風格,圖利自己。
70搬弄文字
畫展結束前的周日,曾在佛光山南台別院,開設水墨花鳥畫課程時,學員中一位年長一齒的師範學長,從報上得知展出訊息,頂著已逾八旬的高齡,特意從南區,獨自騎機車到永康社教中心來看畫展,隔十年未見,再與其相遇,甚為歡喜。學長仔細觀賞過一輪展出作品後,聊了起來,表示水墨畫受啟蒙,畫來還有幾分樣,詩詞文字就完全跟不上來,如同往日認為,落款詩句水準「比國文系還國文系」,這算是一種推崇吧!
過去漚汪人薪傳文化基金會,出版《鹽分地帶文化II》,當時受託撰寫「鄉土的悲戀.陳金胡的藝術生活觀」專題報導,與師字輩學長,進行多次訪談。將其一生藝術生涯分為八個階段,三千六百餘字撰寫長篇專文,同時為其廿餘幅壓克力顏料與粉彩創作,依畫中情境各註以現代詩詞。該篇專文深得金胡仙認同,訓勉再多加磨練,日後文字成就,將超越藝術創作,將話聽著存放心底已廿年。又曾為屏東縣東興國小出版教材一套八冊,以新詩方式寫作序言系列,校方校對時,居然說出:「你寫的文章,誰敢改啊!」,應該是恭維之詞。當然,對他人稱讚的話語,爽在心裡。
文字寫作,自幼年時起,即產生興趣,學生時期的作文,一直有著不錯的成績。其實,這應該歸功於父祖輩,書架上泛黃的仙神列傳與民俗小說,學校班上的國語日報,也是提供文字寫作的學習園地。年紀稍長,幾乎看遍隔壁堂兄家藏的世界名著長篇小說,師專時期後兩年的國文課,有幸得到大師級國學教授啟蒙,對於文言古文產生興趣,參與同學團購部書,一再用心閱讀,接觸到中華文學較為深奧且精華的部分,因此,相關中文的理解與寫作,終能得心應手,雖非國文系。
生活中,早年有寫日記習慣,年輕時期,經常隨身攜帶速寫本,圖文記錄所見或思緒所至。遇有事件或節候有感,經常以短文述之,偶有學術性或技術專業涉入,則以專文論述或報導形式,發表於相關刊物,此生寫作文章,累計逾數百篇,各種形式詩詞千則。早期文字或已佚失,部分尚存手稿,發表過的文章,保留刊物,論文發表則有專輯及其單行本。南返後,在各階段領域工作中,相關計畫、報告、論述、報導等文字,皆以電腦打字,分類建檔儲存。
從事水墨畫創作,為落款題詩,開始試作五言七律,畫室摯友,詩學教授私授平仄原則,成詩格律雖不求嚴謹,韻腳對仗仍得顧慮,開始玩起文字組合遊戲。中年之後,自我要求一畫、一詩、一印,雖未能全竟,仍盡力為之。老來為達成此一理念,於是自訂主題創作,如「梅畫識紀」、「卦意荷韻」與此回展出的「花現.花獻」等系列作品,皆能達成「畫、詩、書、印」合一的理想。此堪謂藝文創作者也,自勉之。
71看透一生
甲辰年末畫展開幕式,並作新書分享,致贈出席來賓著作新書三冊。之後不時有人表示:「一天之內就把那本《潛藝人生》看完」,自我陶侃回說:「你一天就把我看穿了!」。書中將此生七十歲以前,分成十六個階段的生涯紀錄,是以「反璞歸真求自在」作為自序的一本個人略傳。
在十六個生涯階段中,分別紀錄了個人歷經的多種工作業態及其轉變的機緣。在這些不同領域的階段,斷格式的工作經歷中,其所投入之工作場域、共事夥伴、接觸群眾與影響層面,在社會中各屬不同族群,因此,能全盤熟識者寡。畫展開幕式中,永康區長相互熟識雖已逾廿年,致詞時對於作者的經歷表示,在其認知中,僅是一位社區營造的專業者,如今看到的是藝文創作及深耕社教的一面,印象反差頗大。特別邀請來的副市長,曾經有著較為深入的交情,致詞介紹作者,以「老師」作稱謂,從一位臺灣早期的企業識別規畫者說起,官方立場,則是市府認定的社區總體營造推動及環境美學專業委員,是一位從設計領域走入藝文創作的畫家、作家。
畫會及藝術界,認識的是一位水墨花鳥畫家或水彩畫家,其實個人接觸的媒材多樣化,中西併用。表現方式包括傳統與現代,涵蓋平面、立體與環境空間。設計界認知及經濟部登錄的是平面設計與空間規畫專業領域,其實更多案例,展現在企業與品牌識別設計及其導入計畫,整合行銷傳播規劃與執行,地方產業文化與社區創生,並涉及展覽展示設計等層面。能在市政府,擔任十餘年的都市設計及其他項目審議委員,則因可變換角色為藝術、景觀與植栽等專業,可審查相關建築外觀設計、公共藝術設置、公共空間景觀規劃與植栽配置等項目。
通常一個人一生,從事一種職業,最後逐年領取退休俸,過著幸福的晚年生活,或將事業代代嬗傳,一以貫之。此生反之,受過八年完整的公費師範美術教育,理當擔任美術教師一職,卻得分段歷經公、私立之小學、大專、中學及社教階段。生涯中依年齡序,又分別擔負繪圖官、專員、主任、理事長、董事、顧問、委員等職銜。長期從事設計師、規畫師等專門業務與技術服務,直到生涯後段,隱然取得畫家、作家或詩人的稱謂。俗言「滾動的石頭不長苔」,七旬歲月就是如此,在不停的變換工作領域中,既未成名,也未積財,連退休都不知投哪去請。
曾自喻,此生歷經「產、官、學」層面的角色扮演,雖涉及多項專業領域,經歷多樣工作型態,卻從未有過生涯規劃。不同階段,不同樣態,接續到來,如水到渠成,在不經意間就踏入另一個陌生的圈圈,一旦走了進來,就得欣然接受,使臻至善的信念,在該領域中戮力為之。如真的,都能結下美好果實,分享眾生,自詡,此生精彩!
72生涯規劃
生涯規劃,就是職業生涯規劃,依據維基百科定義:「是管理學習、工作、休閒和過渡的終生過程,以朝著個人決定和不斷發展的首選未來進展。」。美國近代職業管理學家薩柏的「生命彩虹發展論」,將人之一生,分為成長、試探、建立、維持與衰退五個階段。其中廿五歲至四十四歲之廿年間為建立階段,是人生目標達成的關鍵時期,六十五歲以後開始進入衰退期,也就是臺灣社會可以領取老人卡的法定年齡。
西元前五世紀中,春秋末期的儒聖,孔子在《論語‧為政‧四》有言:「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自古就是華人生涯規劃的指標。其實,一個人只要在學習階段,訂下自己的志向,然後朝著這個目標去努力。小學老師的作文題目「我的自願」,正是一種生涯規劃的初期引導。
臺灣早期社會,除非家傳事業,一般家庭長輩,鮮為下一代指引發展方向,小孩成長過程的職業認知,經常隨著時代價值觀或教育引導而調整改變。「我的自願」這個題目,就顯出其重要性,做大事、賺大錢、做醫生、當老師等,在當時都是正向的選項。當今社會,年輕學子,在優渥的物質生活環境下,少了來自社會的刺激,學習方向和發展過程,經常由父母或長輩,為其做出所謂妥善的安排。當其步入社會,發現所學與志趣不合,才猛然調整方向。
依據前兩位先賢的年齡階段定位,能在十五歲之後,自己下定人生目標,朝著既定方向,隨著時代趨勢,接受社會不斷進展的事實,奮力突破一波接著一波而來的挑戰。中年之後,以成熟的心智,圓熟的人際關係,穩操專業工作或事業經營。來到老年階段,顯見這個目標達成,那就是有成就的生涯規劃了。曾在文中提過「此生從未有過生涯規劃」,原意是對未來發展,並未定下志願,也未曾刻意鋪排,心中帶著一個直覺的信念。每到一個新的工作場域,會在自己能力所及,尋求環境的改變,或在能主導的情況,調整程序或行事規範,使趨近自己的步調風範,掩護那一股不變的「直覺」。
回顧此生,歷經多階段的職業轉折,多種工作業態的劇變,如今盤點,似乎都圍繫在以「美學」為準的相關領域,雖未曾立下「志願」,但憑「信念」接受階段性未來。前文提及「直到生涯後段,隱然取得畫家、作家或詩人的稱謂。」,「潛藝人生」慨然如是也。
73祥和社會
冬至隔日清晨,寒流來襲,雲低天陰,如同往日習慣,偕老伴步行運動,回程不巧天飄斜雨,幸好穿著可防寒風擋小雨的外套。沿著馬路邊緣快步走著,突然傳來「進來躲雨啊!」,婦人親切的招呼聲,回頭一看,一戶獨立家屋門面半啟,中年主婦正在整理門庭前檐下的盆栽,微笑著等待回應,感受窩心連聲道謝,繼續快步趕路。
年過七旬,老朋友相遇寒暄之餘,就是相互提醒要多運動。近年來經常走路、搭公車再走路,運動健身,還可以到達想去的目的地,市民搭公車市政府買單的措施,惠我良多。對老人優惠,固然是現代化福利社會的德政,然而能對老者尊重,才是真心體恤。最近搭公車,發現到站上車後,司機會靜待老人坐穩了才開車,幾次下來,發現臺灣社會真的在改變,就在這些細微的關鍵。
多年前,擔任都市設計審議委員期間,通用設計,開始導入公共建築及開放空間,對於弱勢族群的關懷,展現在設施和實際的作為,將臺灣帶入宜居國家的行列。臺灣居於全球科技發展的核心地位,愈來愈受到國際重視,在國際貿易版圖擴張,與世界交流正趨緊密的同時,福利社會的建制,也隨著加快了腳步。對於人權維護和正義伸張,也都有了制度,如同性婚姻、性平專案、職場霸凌等。對於國人身心的尊重,則展現在平日生活中需接觸的機構,如縣市政府、公所、郵局、衛生所等便民措施,還有體貼的招呼。如今更多私營單位、營業場所,皆能如實跟進,身為台灣人,不但有了真實的生活尊嚴,也有著對等的生命價值。
科技化時代,講求的是效率,通常認為快就是效率達成的要件,如今電腦運算速度的提升,逐日俱增,自動化生產設施,漸次替代人工。快速生產的效率就交給機器,人們可以慢慢習慣於把腳步放慢,試著感受身邊人、事、物的可愛,相互間付出關懷。過去社會在快速發展之下,被忽略的大自然議題,正等待著人們的正視與關愛。人與人的相互尊重,人與自然間的洽融,才能達到真、善、美祥和社會的終極理想。
74落地生根
回憶孩童時代,喜愛在庭前或菜圃種植花木,許多苗栽取自路邊或鄰家籬下,其中最容易取得的,就是有「落地生根」之稱的多肉植物。只要摘下一片或折下半邊葉子,經過一段時間的玩弄,就可以生出許多苗株。一般稱落地生根,又稱天燈籠、倒地蓮、古仔燈等別名,還有怪怪的名子,稱大還魂、打不死、番鬼牡丹。
成株的落地生根葉片邊緣,自生許多花狀小芽點,用手輕輕撥下,放置鬆軟微潮的泥土上,不久就可以長成新株,成株後會在每年早春期間抽穗,頂生下垂成串的鈴鐺狀花,塔狀排列的花序及花、葉的色彩變化,頗具觀賞性。常見的落地生根,有寬葉、花葉與棒狀葉片等許多品種,經園藝栽培後,或被賦予「蕾絲姑娘」、「棒葉不死鳥」等名稱。其實,具有類似生性的植物,品項繁多,如長壽花、石蓮花、兔耳草等,摘下其葉片,即可進行無性繁殖。同屬景天科多年生肉質草本,是典型的旱生植物,環境適應能力極強,有如「油麻菜籽」,落到那裏,就長到那裏,其強韌的生命力,象徵人們的堅忍和毅力。
「落地生根」,常被比喻人們在漂泊他鄉後,習慣了當地環境,起了長期定居的念頭。二〇二二年,新加坡國慶,李顯龍總理發表演說表示,新加坡的華族不再是「落葉歸根」,而是「落地生根」。他強調:「新加坡華人社群,已創造出一種多元的新加坡文化,與過去的華族文化,完全不同。我們有自己的故事可以說,而且一定要把它說得精彩。」。其實,在臺灣的「台灣人」認同,經四百年來本土意識的融合,也早已發展出屬於臺灣特殊的文化,有別於「華人」的概念。
近日從網路中觀賞,由香港與荷蘭影視公司聯合製作的劇情片《落葉歸根》,改編兩位半老工人,離鄉打工的真實故事。影片中老趙為實踐承諾,帶著甫工傷離世的老鄉,從深圳回到重慶,歷經人情冷暖,世態真假,人禍天災。長途跋涉回到故鄉時,赫然發現故鄉竟成一潭水庫,村莊已然深沒水底。落葉歸根、認祖歸宗,一直是華人社會,傳統家族倫理的深層觀念,然而當地球村概念興起,許多地區或國家,新住民人數已經超越原住民。或因為天災地變滄海桑田,或由於社會建設的推動,致使外出遊子,找不回記憶中故鄉的樣貌。
回想自我生涯,從小離家就學、就業,十數年的北漂歲月,小孩的出生地都註明台北。中年南返,還是回不了出生的故鄉,雖然一直有著落葉歸根的盤算,然而現實因素與條件,隨著年歲的增長,可能性正逐年漸減。童年栽種花木的那片土地,已然不再,只好培植落地生根盆栽,在客居陽台。
75養孔雀魚
元旦前寒流接續,氣溫驟降,門口陶缸內的孔雀魚,被凍得直條條的不怎麼游動,給了飼料也不愛理。本應裝置恆溫器,後來想說既然是長期放養,就讓適應這裡的四季,僅開著水草燈而已。這口魚缸的設置,已有十餘年,未打氣過濾,也沒換過水,水位低時隨時加滿。孔雀魚繁殖自生容易,缸中隨時能見幼魚匿身在水草叢裡,偶而撈取過盛水草,順便觀察缸中生態,稍作調理。幼小時期的外孫,每次到來,進門前最樂於趴在缸沿,探手摸魚。
孔雀魚又稱孔雀花鱂,或稱鳳尾魚,原型類似鄉間溝渠和水塘中,同屬花鱂科的大肚魚。或自然生成,或經過人工配種改良,繁衍成小巧迷人的熱帶觀賞魚,普遍受到水族界的珍愛。孔雀魚雌、雄體態及體色差異頗大,雌魚身形短胖體色素樸,雄魚有著較高的觀賞性,一般具有扇形的尾部,有如開屏孔雀,優游水中身姿曼妙。雄魚高彩度色澤和複雜的紋理,產生眾多品系,常見的如禮服、草尾、金屬、馬賽克等十餘種,還有珍貴的單色品系。每個品系各擁有多個色系,繁殖中偶會出現黃化、白子等變種,除了一般大扇尾外,尚有劍尾品系和玩家們珍惜的野生種。
如同最近,以三年時間,迷上空氣鳳梨朽木綠雕一般,曾經以較長時間,一頭鑽進養孔雀魚的狂熱期,直到住所遷移。從一個小型玻璃缸開始,數年期間,不經意增加到數十缸,擺滿約廿坪的戶外露台,小缸育種,成魚後放養大型陶缸中。蒐集品系從野生到單色種,幾乎涵蓋全品系,還曾多回復育過數千元一對的改良名種。學著自行品種交配,以野生種雌魚與名種雄魚混交,再經隔代交配,維繫優良品系。為效率飼育幼魚,裝置母魚生育隔離器,購買來自國外進口的豐年蝦卵罐頭,自行孵化豐年蝦,用以飼育幼魚。餵食、打氣、換水、過濾,紀錄,觀察魚兒的健康情形,成為每日晨起的固定功課。冬季室外氣溫降到攝氏廿度以下,需開啟恆溫器,夏季天熱水溫高,得適時適量投入海鹽,以防魚兒病變。
孔雀魚在用心飼育下,小魚成活率高,增殖快速,僅留少數育種之用,其餘依品系分別放入大缸。一段時間後,開放撈魚,假日裡,鄰里親友們攜兒帶女,自備容器前來撈魚,每個人笑逐顏開,自己也樂在心裡。回想當時管控式的養育孔雀魚,相對於今日的生態放育,個人心緒,從激情投入到悠閒清趣,期間最大遺憾,未曾紀錄魚兒樂乎,但憑我樂、魚樂、君亦樂!
76詩書畫印
畫展開幕式當天,導覽過程即有人提出,此次以花為主題的畫面,似乎每幅都隱藏著一個故事。展期結束前一天,一位尚在台大就讀的女學生,上午來看了一回,下午再來,仔細的念著每幅畫的落款詩文。徘徊一會,怯羞地走來與作者打招呼,然後聊了起來,表達她喜愛這些展出作品的原因,覺得詩文內容讓畫中的花,都有了生命力,平面畫幅裡,有了時空的深度,甚至可以穿越畫面,感受到其間的故事和詩句間傳達的意境。
畫展期間來往者眾,能仔細觀賞用心體會者渺,能品讀作品,道出作者創意本出者,更屬難得。心中自忖,畫展的終極目標,不正是因此,得識畫者一二足矣!此回展出,雖以「花現.花獻」為名的展出,其實是「寶島花令」系列之一。畫面中以單一種花卉為主體,未配置點景物件,企圖讓畫中主角「花」,釋出屬於她自己的美麗和魅力。畫中強調字體在畫面的角色功能,自動吸引觀者讀唸,配合「天興佳人詩」自由詩體,白話文字,分別從時花的生態、特徵、傳說故事,作者的想像幻化,企圖賦予畫面情境與觀者間的溝通力。
自從展開主題創作以來,每次主題都設有自我挑戰的條件。「梅畫識紀」以元旦期間盛開的梅花為主體,經三年花開期間,浸身梅花盛開的山區。分別以寫生梅花、寫意梅花與梅開天地三個階段,完成九十幅水墨畫,賦予每幅畫作品名稱之篆印,附註一首七言律詩,九十首梅花詩,就是一項挑戰,更因如此,相繼有兩個單位以「梅花詩畫」邀展。「南海嶼情」以遊歷澎湖南方四島、東沙島與小琉球之親身體驗,以九十幅彩墨畫,企圖在平面畫幅中表現動的意象。藉由靜態的景物,相對於風、雲與海水動態感的營造,是該次主題的挑戰。「卦意荷韻」以六十四幅荷花的時態與樣態,對應於環境因素,企圖將寫實荷花,提升至幻化抽象的情境,分別傳達易經六十四卦的卦象與寓意,每幅畫中賦予七言律詩題識,鈐上卦意篆印引首章、主題邊章,企圖融合現代與古典意象。
一般認為一幅畫中,畫面呈現的物件,就是畫的主體,也是藝術家創意表現的訴求對象。若從水墨畫創作而言,自古以來,文人畫追求的是畫面意境的傳達,或許是在主體物件所處的虛實之間。而畫中落款的詩詞文字,經常扮演著將觀者帶入該意境的導引角色,書法字體與篆印,除了是完成畫面整體感的重要因素,也可能隱藏著抽象意境解碼的關鍵,古人稱「四絕」藝術,意即在此。
77烏魚汛至
寒流驟至,大海恩賜,烏魚汛早至,早起一碗熱騰騰的麻油蒜苗烏魚湯或烏魚米粉,凍寒的室溫下,溫熱著身子,滿滿的幸福。烏魚產出期間短暫,寒流這段日子,麻油香煎烏魚、薑蒜烏魚膘、燒酒烏魚,道道烏魚料理,正是盼著一年才有的一次。
臺灣西南沿海,一直是洄游烏魚捕獲的主要海域,為當地漁民帶來財富,人們稱「烏金」。每逢烏魚盛出,正逢胡麻產季,麻油飄香瀰家戶,在老一輩的農村社會裡,麻油烏魚一直是年終進補的當令好食物。時節至此,也正好是大蒜的產季,因此烏魚、麻油與蒜苗的結合,色香味成為絕配。網路上的烹飪節目,多的是介紹烏魚的烹調方式,現代家庭,只要備妥市場便宜買得的素材,跟著節目大師傅示範的食譜,乾煎、照燒、酒煮,輕易的就可以與家人共享,獨屬冬至時節的烏金美食。
社區市場,一對年輕姊弟,逢周末才來擺攤,賣高檔海鮮魚貨,經常攤貨未就定位,就圍來大批搶購民眾。看著年輕老闆刨鱗解魚,忙在一時,每到魚攤,自行拿起筐盤,選定好魚貨,言明「自殺」或整包買,老闆率性的減價聲明,總能買到低於當日市價的上好魚貨。長久以來,習慣於周六清晨,上菜市光顧年輕老闆的魚攤買魚,感受老闆的和氣和率性,魚貨不能被嫌棄,老闆說這是他的堅持,進貨選擇當季最新鮮的現撈貨,生意好,能在清晨一個時辰完賣,銷量大,進貨多,當然就可以物美價廉。
烏魚子價高,相對新鮮烏魚膘與烏魚殼特別便宜。近日與魚攤帥哥預定,購得整包烏魚膘,一包九副,只要台幣三百五十元,一條大烏殼,才要一百元。一次進貨總要夠量,買來後自行刨鱗,去頭去尾,剖下魚肉洗淨拭乾,裝入保鮮袋,裹上舊報紙,置入冷凍。魚膘以一次烹調的適量,兩副四條依樣處理後冷凍。剩下來的魚頭、魚尾、魚骨頭,放入大鍋丟入薑片、食鹽、豆瓣,以電鍋熬煮,待涼後撈去骨渣,靜置冰箱冷藏,成為美味的魚凍,一條烏魚多種作法,各具風味。
元旦即至,烏魚汛將過,趁此魚肥價廉時機,買來處理,讓家人得以享用此天賜海味,直到過年後。
78落羽松情
二〇二四的最後一天,畫展甫結束,趁著天晴,走路、搭車、走路,再次來到楠西曾文溪畔的玄空法寺,在入口處停留了許久,體察已過冬至的落羽松。東北鋒面夾帶寒流,相繼掠過,處於南臺灣的落羽松,滿樹綠葉猶掛枝頭,雖略有轉黃,僅見梢頭小撮羽葉挑染帶紅。前面水塘落羽松下,佈滿膝根,高低無序,有些已走出池塘,突出到鄰近的草地、步道。寮舍走道旁,成排被囿在兩米見方樹穴裡的落羽松,樹下膝根滿佈,向外擠迫,顯然已開始突破硬邊與鋪面,造成裂痕。
十餘年來,曾兩度前往花蓮壽豐鄉,來到處於花東縱谷花蓮溪流域的「雲山水夢幻湖」熱帶植物農園,對於景區間落羽松森林,有著深刻記憶。時值元宵,年初開春,乍暖還冷,冷白游絲綴著灰藍低空,襯出落羽松粗黑裸露的枝幹。形成多層次景深,中間自月眉溪溢流的行水區中,落羽松背著黛藍遠山,映照灰空,裸白著枝幹,成排佇立在粉綠騰湮的水面上,自成冷淡色系。
落腳近景,在高大樹榦群深遠通透的空間裡,處於淺溢行水區,流水分行千縷,竄走在鐵灰樹幹之間,分流經跳石水瀑入渠,落水聲形成景區的主旋律。樹下林地平面,滿鋪多層次紅錦,從橘紅、殷紅到褐紅,是寒流期間羽狀落葉自然積織而成。褐黑樹幹,構成垂直面空間,枝枒交錯,形成烏黑頂蓋。光禿的膝根,或聚或散,山嵐水氣間,如同萬千盤坐錦毯的禪修者,靈動林間,當景足以撼動心靈深處,此之謂落羽松之美。
曾以斯景為「彩墨遊蹤」主題之一,創作落羽松彩墨畫系列,傳達對落羽松林間天地的深刻印象。灰藍遠山與粉綠水面構成的空間,襯出白色枝幹的中景,滿地織紅白縷穿流,黑褐鐵枝掙灰空,對比色面和剛柔互動的線條,構成畫面,每幅皆能感動自己,也是此生愛上落羽松之冬的原因。
探究落羽松生態,搜尋多方資料,綜合所載,落羽松原名落羽杉,原生於北美濕冷沼澤地聚生成林,又稱美國水松,是柏屬杉科大型落葉喬木。性喜濕冷環境,處於沼澤地者,長成後有木質膝狀根,拱出地面。臺灣在十九世紀初,由日本學者引進,在排水通暢之地,生長良好,為水岸造景樹種。春季生短椏著嫩綠小羽葉,秋季轉黃褐色,冬季脫落,為落葉針葉樹種。逢秋冬季交,當東北冷鋒足夠強勁,大地氣溫驟冷,聚林落羽松如同楓、槭族,刺激葉綠素轉為葉黃素及葉紅素,形成紅色系的羽葉。緊接著紅葉落盡,紅遍樹底、水裡,走踏其間有如秘境,成為冬季賞景的勝地。
臺灣近數年來,種植落羽松,從冷濕的中北部山區,快速風行至溫熱帶的南部平原,已被普遍引種在公共建設或私人庭園,甚至出現在都市計畫區作為行道樹,大量種植在人行道鋪面旁的小樹穴裡,也見過被配置在大樓地下室開挖的覆土層庭院。建商推案,輒以落羽松紅美景魅力,作為感性訴求,吸引民眾。如此行徑,只因人們對落羽松葉紅時景過度夢幻,起心動念,激情所為。
自是,天然美景,歸自然野地,時令氣至,供眾人同賞,何必自囿一隅。
79元旦舒緒
公元二〇二五年,悄悄到來,昨日出遊,長時間徒步,雙腿疲累,晚間八時前就寢。熟睡間被接續而來的爆竹煙火聲震醒,起床看鐘正是午夜十二時,喔,新一年元旦來臨了!接著繼續溫存新年的第一場美夢。
晨起,梳洗後,先給各處陽台綠植澆水,準備早點,慢活式的享用著自家煮的香濃咖啡,打開電腦螢幕,觀看總統元旦演說。從去年歷經多次臺海軍圍的危難,談到「台灣尚勇」的傑出表現,「Time台灣」成為轟動國際的品牌,接著對國內政治隱憂與外來侵犯,作出應對策略,重要的是提出今年國家的施政措施與整合性發展策略。以智慧科技為本,呼籲全體國民,與政府共同努力,以達到「台灣智造 邁向未來」的年度務實目標。
總統談話內容,身為臺灣子民,皆能暸然於心,有著高度的共識。尤其日新月異的科技發展,帶領國際地位提升,國人皆能親體神會。提到國內政治情勢,雖然輕描淡寫簡略帶過,其實,政府團隊已做好萬全準備,去年後半以來,就是國內民心歸向,關鍵性轉折的階段。對岸明知武統臺灣,已經成為不可能的事實,對台灣發動多面向統戰、滲透與破壞等非常手段。如今政府團隊穩實施政,使潛伏在島內各階層的紅鬼妖魔,因無法忍受葫蘆內的悶困,而紛紛現形苦掙。
甫圓滿完成睽違五年的主題畫展,談到新一年的期待,則頗有所感。往昔經常期約新主題創作,預定接續計畫時程。甲辰一年,是觀念轉變的關鍵,過去對於新計畫執行和流程控管,一直都能順勢而行,達成預期。然而年過七旬,誠如先賢孔子提出的生涯規劃:「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將餘生託付自然天地,釋下雜慮,養好身骨,一切隨緣、隨性,牧心自在。
民初名人張群名言:「人生七十方開始」,人生七十開始的,或許就是一個為「自己」而過的新生活。張群「養生與養德」並重的實證,使他活過百歲,他的一首《不老歌》:「起得早,睡得好,七分飽;常跑跑,多笑笑,莫煩惱;天天忙,永不老。」,已成為現代老年典型的養生之道。效之!
80神會虎仙
蕭壟舍弟傳來一張手機拍攝的影像,畫面是一位年逾九旬的老者,坐在書房中,低著頭,聚精會神地閱讀拙作詩集。這樣的情境,讓我回想到年前,王老師引領前往後壁拜會崑虎仙的情景。當時在黃家古厝公媽廳,拿出荷花畫冊相贈,沒想到崑虎仙當場翻閱,夫人也過來一起觀看,討論了起來,場面親切溫馨,尤如親人兩代間。
雖首次造訪,卻相待如故,對於長輩平易近人,善體後輩的風範已頗為感佩。元旦期間,舍弟偕同王老師,再次前往後壁古厝探望崑虎仙,順道帶去最近出版三書相贈,其中略傳末章及詩集中,各有記述上回造訪虎仙的情境和感想。贈書小事,卻蒙當場翻閱,就如影像中情景,作者並未在場,依然慎重其事,逐頁翻讀,如此作為,是給後輩最大的尊重與鼓勵,將終生感念。
關於後壁黃家古厝,每到中秋夜,會盛大舉辦音樂會,會集政界、藝文界及地方人士前往聆聽,經媒體逐年報導,這應該是一般人的普遍認知。黃家先祖來到後壁地區,百餘年來歷經數代,胼手胝足,共同創下的祖業,後代各房同心協力,勤勞展業低調營運,恪守家規敦親睦鄰,配合社造建設地方。尤其對於老厝的維護,極盡心力,經數度整修,皆能維護原貌,成為臺灣傳統民宅建築模式與木雕藝術的公共財。
俗謂人情冷暖,在這裡卻有著真實關愛的人情,舍弟與其國中師長王老師,同崑虎仙之間,可謂三代忘年之交。數年前,經常一起上高爾夫球場打球,至今仍會相約前往探望餐敘。首次拜會黃家古厝,乃因王老師轉贈《黃家古厝木藝獨妙》圖文專輯一冊,立即展讀,驚羨不已,經王老師安排專程前往參訪。崑虎仙親自接待講解,闡明古厝木雕圖騰及聯對的蘊涵,及其對家族教化的意義。過程中接觸多位黃家後代,得知家族將私人宅院,公開作為學術研究及民眾參觀的願心。
崑虎仙畢生歷經時代苦難,憑其毅力與卓越見識,不但成就家族事業,還膺任歷屆總統府資政,提供糧食政策及民生議題,作為國策擬定及施政參考,一生奉獻國家建設,助益民主社會發展。如今,看著照片中的曠世耆老,低頭閱讀拙作的專注神情,內心溫馨感動,難以言喻。
81家出校長
元旦甫過,網路傳來訊息,是大女兒服務小學校長與家長會長等,祝賀劉主任甄試通過一一四年度台南市公立小學校長,祝賀訊息,一夜之間累積百則。終於不負眾望,即將接受集訓,出任校長,心中同感欣慰。回到蕭壟潭墘老家,上香感謝劉家土地公庇佑,告慰劉家歷代祖先與年逾九旬的祖母,燃放小串鞭炮,將此新春喜氣,分享出去。
大女兒出生台北,滿月後祖母抱回佳里,周歲後再接住北台客居,自幼跟隨學習繪畫,國中考上北市美術班,功課一路領先。因應聘台南家專教職,一九九一年,舉家遷回永康,女兒轉入市區國中美術班,因通學耗時,轉入學區一般國中續讀,豈奈學程差異頗大,功課急追不上。準備高中聯考在即,只得課外勤練加考術科項目,女兒展現其意志力,終能考上公立高中美術資優班。接著三年的努力,順利考上師院公費美術系,畢業後分發小學服務,申請在職進修,再以三年期間,修完學分、撰寫論文、舉辦個展,獲得台南大學美術系碩士學位。
從高中畢業後,到小學服務初期,每逢寒暑假,在設計公司從事插畫製作及電腦繪圖,熟悉識別系統設計及書刊編輯工作,成就全方位優質設計能力。結婚生子後,繼續小學教學工作,發揮美術及設計專長,為學校執行識別系統導入、數位化教學設計與示範、繪本教材編製。接著轉任行政工作,主持不同業務處室,與教學同仁組成創意小組,深耕閱讀教育,創設藝術領域特色課程,推動跨領域探究課程,屢獲全國性競賽大獎,深受評鑑委員及教育主管單位肯定。
廿餘年的實務磨練,如今心願得償,子女的成就,當是父母的榮耀,元旦新春,獲知通過校長甄試佳音,立賀劉家出校長,忝為之喜。然當今社會,本位權重,治校之路不易,勉其繼續發揮優質專業與領導力,效法卓越校長前輩,經營具有創造性特色學校,秉此理念,為生涯下一階段教育理想,再肇佳績。
82彩繪摺扇
年前暑期,女兒安排日本京都自由行,溽暑酷熱,小外孫以千元日幣,購得一把日式摺扇,沿途扇出涼意,扇得祖母心動,也想擁有一把。遍挑多處賣場,卻沒尋得一把能令她滿意的圖紋摺扇,只好以萬元代價,買來一把檀香木片摺扇,應對暑氣。在此般情境,應允回台後為其手繪摺扇,於是紙行買來傳統中式扇面與扇骨一批,存放半年,直到近日畫展結束,方才得空取出,磨墨以待靈致,調弄丹青精心繪製。
長年繪畫生涯以來,偶有興致,會騰出一段悠閒時間,以水墨彩繪扇面自娛,或自藏或饋贈親朋。曾經連著數年,畫扇作為內人生日禮物,最後僅作收藏,捨不得使用。曾連續數年間,應臺南市籍立法委員賴桑與社福團體,合辦之元宵節活動之邀,繪製花燈與摺扇,供主辦單位義賣,扇子皆能以每把萬元以上拍出。亦曾以卦意命題,手繪彩扇,致贈協助畫展佈展與會場服務學員,學員們紛紛把扇面拆下,裱裝畫框珍藏。
扇面彩繪,其實也是繪畫表現的媒材之一,或只因其具有實用功能,通常被視為工藝品。確實,市售彩繪摺扇,幾乎全為量化之工藝製品,除了功能外,缺乏創作美感,相對價低。傳統華人社會,文人雅士手中一把摺扇,在古裝文藝電影戲劇中,已成為小生或旦角的必要道具,唯男女持扇,型制與持用方式各有差異。藝術家彩繪扇面,與在其他媒材上的創作,心態一致功力一般,當然具有其獨特的品賞價值。從故宮及其他美術館書畫展出中,常見歷代文人書畫家,留下精彩的扇面作品,其藝術價值並不亞於平面媒體創作。
此回扇面彩繪,延續以「花」為主體的展出內容,繪製數幅扇面,另一面則各賦詩文。玉梅留下兩把指定主題以自用,其餘致贈好友,做為新年禮物。製作過程,先將扇面紙張噴溼燙平,書畫完成後,得細心裝上扇骨,為求禮數,玉梅親自縫製束口錦袋,還請媳婦教做中國結,作為繫帶裝飾。
83遊關子嶺
繼運動健身景點行腳展開以來,再一次清晨五時起身,徒步到火車站,輾轉搭車,來到久違的關子嶺,一下車突然覺得生疏了起來,景觀與設施,有了許多改變。原來搭車的公園,成了收費停車場,公車站牌移設馬路邊,站名為嶺頂資訊站。由此往大凍山,沿途熟悉的自然田園間,增建了多處私人別墅與溫泉旅店,走了上去,越走愈覺得不對,折回路口,探問雜貨店老闆娘,確定後才又沿坡走上山。
曾經多次走大凍山,來到登山口,會先在仙祖廟稍作停留,頂香問候呂仙祖,然後繞道廟邊小徑上山,通常會走到涼亭,一度全程走上大凍山頂,不過那已是數年前的往事。此次從資訊站,步行到紫雲殿,雙腿已顯疲態,決意就此打住。多次由歐陽老師陪同上山,總會在紫雲殿逗留,先前寺廟主事好客,經常沏茶以待,超大茶桌前客來客往,軼聞故事一則接一則,熟客、生客共處一堂,場景熱絡,呂仙祖香火鼎盛,香氣、人氣盈室。此番上來,已不見茶桌,更不見來往人影,僅廟公孤然一個,問故人可常來,答移往別處去,試問,呂仙祖神靈還在否!?
元旦已過,或許寒流強度不夠,廟前老梅樹苞蕾盈枝,僅初綻幾朵,賞梅過後原路下山,來到聚落商圈,時近中午,沿路探看餐廳皆未開張。來到資訊站附近一家甕子雞飯館,入內僅見一佇杖老人迎面招呼,坐定點菜,老者呼喚後廚,一陣子後,門口一位老婦人,手上攜著一把韭菜,迎笑走了進來,然後端出一盤「九層塔烘蛋」點菜,謝謝老闆娘一聲稱呼,老婦人連忙回說:「老闆娘還沒來」,聊著他家店裡用菜,有些是自家田裡栽,還笑問客從何處來。一會兒,年輕老闆娘進來,也聊起了家常,原來老者是她的公婆,先生主廚是獨生子,年節將到,要大忙一陣子了。親切互動的人情,心中念想還會再來。
來到關子嶺,就是要泡湯,廿年來習慣前來泡湯的勞工育樂中心,委託經營者從統茂換成富野,泡湯設施改變,規定也全然不同,洽詢間,櫃台小姐愛理不理,令人生厭。於是換到鄰近一家,接待先生親切,給了一間湯屋,還吩咐飲料自取,泡足了九十分鐘泥漿溫泉,換下汗濕衣褲,全身舒暢,預備回程。
快步走到資訊站,時刻表上正好有當班車到白河,前方停車格有輛新營客運待著,跑步前去欲搭車,可是車門關著也未亮燈號,兩老走回站牌方才坐下,豈料班車居然從眼下開走。呆住片刻後,啟動耐心等待,仍不見車來,於是讀遍新營客運各路線發車時刻表,發現離峰時間,下班車居然還得等待將近兩個小時。
無奈揹起背包,毅然徒步下山,當走到仙草埔外郊,來了一輛嘉義客運,玉梅小姐猛然回首招手,客運居然停靠路邊讓上車,一路來到白河站轉車。傍晚時刻回到永康火車站,徒步回鹽行住處,完成冷暖人間體驗一日行。
84蘿蔔絲餅
畫展過後,送畫至北部,來到淡水郊區新市鎮。老同窗伉儷等陪同,在北臺灣難得的陽光下,順道一窺久違的淡水碼頭,閒逛老市街。老街如故,尚存半世紀以來,老字號商鋪,傳統商品如台式大餅等,用料及風味歷久未變。傳統市場依舊,懷念的淡水特色食品阿給蝦醬和包有肉燥的淡水魚丸,仍然是現代年輕遊客的最愛。來到街上專賣店,買得魚丸數斤,裝入冷藏袋,準備攜回臺南。
臨中午時分,離開人潮湧塞,交通極為複雜的街區,果學建議前往關渡台北藝術大學草地曬太陽,平生雖從事藝文創作,卻是首次造訪這所培育藝術英才的殿堂。對外完全開放的校園,沿著山坡間展開,叢林、草地與建築群,自然地被規畫得各成聚落,寬闊草地林間,散置著傳統與現代形式的雕塑作品,草原邊緣大樹下,圈養著三隻灰黑水牛,偶而傳出吼鳴之聲,雖與概念中的意象,有些格格不入,想必是學校的用心,提供給美術系師生們,作為寫生創作的模特。許多年輕夫婦,領著小朋友,在草坡上盡情奔跑戲耍,一幅幅親子圖像,都是感人的作品。
鋪石步道,雖不怎麼合乎開放空間通用設計準則,錯置在草地和叢林間,卻頗能發揮路徑導引功能。順著石階步道,往山坡上建築群走去,有一處以德、法風味為主的歐式餐館,風評甚佳。一行人各自點著特色套餐,經侍者推薦,另點蘿蔔絲餅、蔥燒餅、芋香煎餅等特色點心,供大夥分享。聽說此處德國啤酒讚,再加兩杯五百毫升的黑麥和黃麥啤酒,讓能喝者品嘗,室外楓樹下慢食,愉悅豐盛的一頓歐式午餐。蘿蔔絲餅的好滋味,深留玉梅心中,直說回家後要試著做。
清晨六點前,臺南下著毛毛雨,趕早來到兵仔市場,以台幣一百元,買來三條大白蘿蔔,另買得粉蔥和香菜等配料,回家開始分別忙著起油酥、和麵糰、備餡料,包了起來。經過大半天,分別包妥蘿蔔絲餅和蔥燒餅,部份裝入保鮮盒,冷凍起來,部份則分批次,試用兒子網路上新買來的烤箱功能。
老手初試,除了稍嫌過火,外皮略顯褐黃,卻頗能吻合家常口味。麵皮酥脆,內餡多汁,香甜微辣,經過試驗,後來發現兩款餡料混合,風味更獨特。冷凍著的,就等兒孫們回來,品評阿嬤創意調製,歐風中式的蔥燒蘿蔔絲餅的可口風味。
85花禮聯想
畫展舉辦,雖然主辦單位在邀請卡中,明載「務實社會敬謝花禮」,或有詢問者,皆交代與予婉拒。開幕當天相關單位或親友,致贈盆花、花柱者仍眾,頻添會場喜氣是實,然而展期盈月,照護這些盆花,唯恐增添現場服務人員工作量。所幸,現代花禮,大多採用蝴蝶蘭為主體,蝴蝶蘭盛花期長,可達兩個月以上,只要保持介質水草微潤即可持久。
目前花禮有選用「永生花」組合者,永生花是現代生化科技的產物,可以長時間維持不變的形色,又稱「不凋花」,與乾燥花有所不同。永生花是將鮮花浸入脫水、脫色等多種溶液,晾乾後再行染色或上色而成。雖然過程繁複費時,但溶劑購買容易,製作成本低廉,因此許多個人工作室,都能推出精緻的組合花禮。此次畫展花禮中,就有多件是「永生花」的創意作品,足見臺灣花禮市場,逐步在同中求異的進化中。也因此「花禮」被接納的程度,相對增加,有形的為業者及年輕「蘇活」族,開拓了一片新天地。
過去多次展覽結束,學員協助撤展者眾,總是交代盆花喜愛者,自行取回。此回委託搬家公司,除了少數由學員取走外,連同畫作被運回佳里老家,暫時堆置庭院角落。某日返家,發現網架圍籬上,掛滿盛開的蝴蝶蘭單株,原來是照護家母的印尼籍看護,不忍看著鮮花被棄置,自行拆開組合,分別填裝掛盆,此舉適可延續這些作為花禮的植栽生命,另造老家園籬風采一段時日。其實,花景人人喜愛,好花的培育,更是業者的心血結晶,花禮若只因活動慶賀之用,甚為可惜。若以花藝與生活作為考量,讓活動結束後的「花禮」,得以轉變為另一種形式,移作生活環境妝點或其他功能。
老家弟妹自幼喜愛植生,幾近半生以園藝為業,盆栽、盆景栽培與組合等,都是手藝強項。庭園造景融入生活,成為環境美學展現的基本條件,運用耐陰性綠色植栽,配合石、木等天然資材,構成的縮小型造景組合,更適合於室內,作為長期擺飾,也是花禮的選項。在現代生活水平逐漸提昇的社會中,若能將「花禮」推向具有創造性的裝置作品,是否更能滿足高品質的生活需求。
86朽木綠雕
當計較著「花禮」的創意表現與延用價值時,回顧多年前興起的「朽木綠雕」意念。當時,將撿拾來的朽木,去朽後略作整形修飾,配合空氣鳳梨,不同品項植株姿態的差異,組合成略具玄道意境的裝置作品,歷時年餘,產出卅件成品。作品產出後,多角度拍照留影,分別賦予命題及詩句,集結系列作品,圖文併呈,主題性發表於《什唸詩》書中。
展開系列創作初時,對於空氣草生性,並不熟悉,配置組合過程中,植株折損頗多,覺得空氣草生命有限,原設定僅作為暫時性裝置創作的實驗性素材,因此在賦詩留影後,認定創作已然完成。將原構件分別安置於住家東向綠廊平台及立面不鏽鋼欄架上。同原有鹿角蕨一般照應,多日一回,以水龍頭花灑噴澆,偶而噴灑液肥,略作植株枯葉修整與光線向背調動。時日淨好,歷經多年,如今成品件件完好,皆已呈現自然密合狀態,空氣草植株,宛如從朽木造型中長出,生態極其自然。
歷年來,雖有小部分作品,因植株生性與日照、氣溫等環境適應問題,中途逐次進行品種替換,無法完全維持創作當時所賦予的概念。其實,大部分都能依照原期待的樣態,維繫下來,甚至後來漸變成新樣貌,足以再激生新概念。因植株逐年增生,使得作品構件更加緊密完善,或因根系已固著木件,向陽條件一致,顯見其生命力更形旺盛。因空氣鳳梨品種差異,每到冬季,成熟植株相繼轉呈美麗的妊娠色,接著開出管狀絢麗小花,適時移入室內,載以盛具、配件,供上案頭,別有一番新意。
原配木頭,皆取自山林水澤,並非名貴良材,雖已除去腐朽部分,留下木心,或經刻意雕鑿或烈火燒炙,然因木材屬性差異,各具色彩與造型。經長期曝置,任風雨交相日曬水淋,反而呈現出古木自然色澤,盛載植株經長時固著,多代增生,綠色葉片交錯,色階層次豐富,相應之下互為賓主。原三度空間立體構成,在歷經時空因素,已跨越四度空間的向度,隨著時、(時間、季節)空(環境、人為)變化,在原設定玄冥概念上,有著更為豐富的想像空間,且與時漸變。
87自煮咖啡
晨間早起,給自己倒杯溫水,點上沉香,靜坐片刻,然後打開電腦,接續文字書寫工作,或展開繪畫創作。天亮時分,稍作歇息,前後陽台走動,給花草澆水,簡單調打水果加堅果,做為早飲後,一大杯自家煮的黑咖啡,放在電腦前,小口啜飲,慢慢品味散漫的香氣,一天的元氣就此開啟。
自家煮咖啡,已逾卅年,從早期手動磨豆開始,玉梅偶而會跟對此道有興趣的同事或朋友,相互研究煮好咖啡的竅門,人人各有一本咖啡經,手法程序各異,當然配備重要,因此先後購入各式煮咖啡用具。因程序繁複,工法講究,總得乘空閒時,才得以享用。直到自動咖啡機普及化,終能不假他人,一指神功,用來頗為順手,且隨時想喝就能得到,因此在家煮咖啡成為每天的功課。自動煮咖啡機,一用十餘年,直到最近,使用中的第一代機器鞠躬盡瘁,於是再起傳統手工機器,覺得傳統煮法省豆子,還比較容易煮出香氣。
雖然習慣喝咖啡,但對於咖啡的品味,並不太講究,只要豆子品質不太差,就可以接受。但奇怪的是,偶而外出買來便利商店的美式淡咖啡,飲用後身體反應會有不適。使用的咖啡豆,早期會購自大賣場,後來逐漸習慣於女兒網購的品牌,都是屬於中等價位的重焙咖啡豆,喝起來還算順口。近年來,偶而造訪老同學的「林芫山居」,得以在此享用特選特調的上等咖啡。原來這裡有位常客,是位業餘咖啡烘焙高手,從選豆、挑豆到淺焙皆親手為之,能調出各種豆子應有的果香味,偶而還能從這裡取得各種不同風味的好豆子。
喝咖啡已成民間普遍的風氣,咖啡專賣店、西式速食、便利商店,甚至加油站,到處都買得到咖啡。喝咖啡,已經是一種流行的生活需求,自己烹煮咖啡,儼然成為顯學,也是時下年輕人自主輔修的課程。自沖咖啡的時空,回到兒少時期,因應聯考衝刺提神,才得以從雜貨舖,買來咖啡夾心糖磚,熱開水沖泡。可知,當時手捧那杯自沖咖啡,是如何的知足,是多麼的幸福!
88發糕人情
一個有陽光的寒冬,散漫的上午,頃接天和玉虛宮住持奶媽電話通知,東海排骨賴先生送發糕來,轉接電話,請其稍作等待,立即前往會面。「這是昨晚蒸好的發糕,祝大家新年發!發!發!」,足氣精神的賀年與寒暄對語中,接過賴桑甫從桃園楊梅開車直送的年節糕點,內心感概萬千。
這已是連續十數年來的例行,每到農曆過年前,賴桑都會請當地專業師傅,特別做出象徵年節吉祥的民俗傳統糕點,紅糖發糕與紅豆年糕,隔日一早,攜來台南,奉祀「王老仙師」等上神,也為我家準備雙份,其中一份,拿回佳里老家分享。賴桑農曆年前特意來訪的由來,可劃分兩段時期,其中有著兩起因緣。
話說卅年前,自北部返鄉擔任專校教職,指導畢業班學生進行專題製作。當時開設於楊梅街上的東海排骨中式快餐店,正準備連鎖拓店。透過轉介,經營者同意與學校簽約,以建教合作方式,由一組學生以一年期間,為其規劃連鎖店識別系統。整體規劃完成後,由工作室接續分項設計與導入執行,南來北往進行分店勘查等業務,接觸頻繁,從此與賴桑熟識,成為知交好友。
多次受邀同往台東長濱故鄉,聽其講述童年在東部山郊海濱間小聚落,困頓成長的故事,也就是事業取名「東海」的初衷,將懷念與體念,轉化成其事業經營的理念。歷經數年,連鎖事業穩固,來往純為相互探視,自此每逢過年,賴桑總會親自送來總店調製入味的特色排骨等冷凍食材,尤其親自調製的辣椒醬和金門高粱酒黑豬肉香腸,分享族親,皆讚不絕口,回味無窮。
賴桑是一位開朗風趣,不太典型桃園口音的客家人,曾經有段時期,會專程南來,陪同走踏高爾夫球場。邊打球邊聊生活花絮和事業經營心得,某次見其神情漠然,追問下,道出其妻受當地靈媒神智控制,無心門市管理工作,經常全身白袍進出神壇,大量奉獻錢財物件,造成家庭生活失序,已困擾多時。當下決意,帶其求助「奶媽」,經多次巧心安排,終能解開嫂夫人心中魔結,回歸正常生活。從此夫妻倆經常連袂,前來拜謝神明與奶媽,此為第二段因緣。
人生在世知友難尋,尤其從商務關係成為知心。今年相會,彼此都已是白髮初老,得以相遇更加珍惜。賴桑一本初衷,如往年一般,親自長途送來發糕,愈發覺得,發糕已不是重點,也不是目的,這一趟又一趟,想來探視的心情與人情,是何其珍貴,如此溫馨感人。
89乙巳開年
寒流南襲,回到佳里老家,準備過年,除夕夜兄弟倆三代,陪著年逾九旬的老媽,一年一度的圍爐聚會,家屋中的溫暖,確實驅去夜來攝氏十度下的寒意。與弟適飲清酒,帶著微酣,回家很快就入睡,忘記了守歲這件事。酣眠之際,被連串的鞭砲聲喚醒,緩起批衣,櫃上時鐘正指著凌晨零時,突然醒悟「爆竹聲中舊歲除」,得趕緊起身,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開啟電腦,發現網路斷訊,近況未知來年不明,回憶著盤點甲辰這年。臺灣社會,處於從政治色彩混雜局面,逐漸走向清明的過渡時期,從這一年政治意識形態波動中,人們逐漸覺知,在國際局勢詭變下,臺灣自己應走的路線。自由民主價值的堅持,在尖端科技產業鏈的支持下,帶領著臺灣,從嚴峻疫情考驗與巨大敵對威嚇的多重迷濛中,毅然走向國際。如今儼然已成為世界民主燈塔與科技發展核心,將「臺灣隊」成就的時代經驗與成果,明確地啟示著國人,正義恆長久,團結真有力。相信此一階段的「臺灣經驗」,不但是臺灣人的榮耀,也將成為人類近代發展史創造性典範。
值此關鍵年中,適從社會職場參與,完全退出的時機,也是個人得以全然自主,「人生七十」生涯階段的開始。暌違五年的主題展出,似乎成為甲辰年的重點科目,從展出意念萌生,洽接展出檔期與方式,作品創作與裱裝,緊接著策展、佈展、開幕等系列流程,緊接著在年底前順利完成。同一期間內,將累積文字創作,集結三冊出版著作,與畫展同時發表。過程見諸多方熱心人士協助,期間顯見更多支持者的關懷和鼓勵,為即將展開「邁八」的多變年代,加足信心與底氣。
金蛇乙巳,新的一年已悄然到來,心情就如春節今日,西濱臺南的天氣,溫絢冬陽,在寒天中予人的體受。背著計劃的日子,得漸次放下疏離,見機行事隨遇而安,是日後的生活原則,養生自得,慢活自在,將心隨牧藝,逍遙而去矣。
90取名唯用
曾在去心齋銘識中自誌:「聰慧之名,是以補愚」,玉梅曾戲嘲:「汝先輩膽識,敢以聰慧命名,不怕日後見笑於人。」幸未若是。自取字「菩生」,儒釋道賢聖之徒生也,期許神佛不棄,引領此生耳聰目明,效賢修慧。頂著「聰慧」之名行於世,未敢稍懈,隨機潛修,孜孜於業,初逢物象探窺原理,新知事理辨究底蘊,已歷逾半世紀,至今回顧,自覺本分未虧,幸甚!
母言鑿鑿,聰慧年逾五歲,尚未能自臥入睡,實證七歲智不足以入學,此乃學習發展遲緩兒通例。童年自放情於種花、畫畫、養餌、釣魚,封閉在自我興緻的天地裡。及長,心智漸開,或因學校教育功能,導引進入制式學習管道,或從社教與同儕互動中,肇開慧門,終能以課業為本,技藝學習為輔,完成各階學程。進入社會時及為所用,在領先群組喝聲中,階段性浸淫於相關專長領域之職務,「聰」與「慧」交互運作,欣然盡其一生,本分也。
曾因參與天和玉虛宮新廟籌建,過程中,主導整體形象營造,於王老先師聖壽時,代表獻祭後有感,奉文末段自喻:「碌碌凡身無功無德受命奉獻五牲來增聰性;卜卜俗念非釋非道沐恩證悟六道開通慧明。」。或因「聰慧」本乃釋道名彙,與友朋閒語間,自以己名為戲,稱「上聰下慧」進出道禪,足為名號也。「聰」字為外顯之像,得以藉由學習而增進學術技藝,表現在臨事反映與處事作業的明確性,是為「聰明」之向度。「慧」字為內蘊之質,得透過啟示而開悟本賦天命,呈現在自我氣度與感應認知,是為「智慧」之向度。
當此生涯,進入「七十」臨界,開春首日,靜思檢視「聰」與「慧」名、實作用。職場階段,秉持「聰明做事」真理,以理性計劃與系統管理,致力專案企畫與執行,使臻於至善、至美。同時發揮天賦資質,相對以感性和自我意念,從事藝術學習、創作,累積智識與作品。七十而后,效從老庄宇宙玄道之哲理思維,企圖以「生命智慧」回歸自然本體,內化積存資糧,漫心牧藝,使不負於先祖「聰慧」取名之本意。
91動感空間
農曆初五起早,焚香,低聲播放懷念的輕柔音樂,打開門窗,讓冷暖空氣對流。倒杯溫水,靜坐畫桌前,打水磨墨,調弄顏料,為乙巳新年度開工,作好準備。開啟電腦畫面,參考往年「寶島花令」作品,畫著一幅翼脣蘭的摺扇面。同時間,玉梅在櫥櫃中,盤點著過去畫成的扇面,細聲唸說:「你現在畫的比較細緻,畫面有動感,和以前的作品,有很大程度的不同」。
藝文創作,隨著生涯階段,演進過程從未被重視,如今回首,誠如「果學」居士提議,正是自我檢視的時機。年輕時期,企圖心旺盛,有著「台灣牛」世代的拚勁、傻勁,憑著體力和毅力,日以繼夜,正職工作之餘,仍能留下大量作品。生涯處於廿世紀中後段時期,青壯人生,歷練尚且薄淺,難以悟知調息樂生的妙處。隨著年歲漸增,歷經社會多元磨練,悟出些許人生格理,同時從整理美術史與歷代知名畫家生平過程中,釐清繪畫時代潮流、風格演變與地區發展差異,從教學實務中應證藝術理論的融通性,從媒材與工具試驗,透析技藝表現的寬廣度,當進入廿一新世紀,在創作概念上有了全新的體悟。
千禧年後,創作上的自我磨礪,歷經多次主題限定,預設情境傳達的創作修練,追求的是平面空間多次元意境表現,尤其在「動」與「靜」的體悟與琢磨,經廿年來,勤修實練,企圖成就「置動於靜」的功夫。在繪畫創作天地裡,總是汲汲於在靜態畫面中,營造動態感覺與心理錯視的動感。回到恆動不息的真實世界裡,人們總會透過各種方式,營求那片刻的寧靜,取得心靈需求的靜,以接軌到另一個思維空間,就如靜坐冥思或夜眠的夢境,當一個人能全然放鬆自己,思緒就容易進入意識與潛意識之間,並在這個空間中,獲致創意靈思的根源。
年來,習慣於晨起焚香靜坐,片刻間,即能進入「靜」的境界,認知錯覺中,這是一種虛渺的靜態。雖然,思緒可能遊走在另度空間裡,但呼吸與身體機能,仍繼續在進行著規律的脈動,生命在宇宙間依律流轉。這是現實的問題,人一但來到世間,啟動生命之流,就未曾停歇過,直到老去。創作活動「由動入靜」是作畫前的準備,「靜中動感」則是作品呈現的自我風格,平面作品是實質的靜態,卻能在多次元空間中,流傳久遠。
92中華詩學
乙巳立春之日,甫接中華詩學研究會寄發之《中華詩學》當期季刊,拆閱興起,當然會循目錄先翻到《原生道子詩稿》,探看該期登出的是哪幾首作品,自賞式的閱讀一遍。接著把幾位經常寫作(精華詩)作者的詩稿拜讀一番,然後選擇性閱讀,欣賞其他傳統詩詞作品,爽得一日悠閒。至於詩學研究會中,幾位詩學前輩學者的專題研究,得以十分專注的精神,用心詳讀再三推敲,才能稍有所得。
嘗試新興詩體寫作後,這已經是被連載的第十四期,至今已第四年,也正是精華詩開始出現在傳統詩學季刊的時間點。回想癸卯清明期間,回老家祭祖,堂兄《紅樓夢神奇真相》作者「南佳人」,特地過門詳細解說,由其自創,在中華詩學研究會發起的天興佳人詩寫作宗旨和期待,簡介詩格結構,希望邀集佳里文人子弟,共襄盛舉,作為該新興詩體寫作的基本成員。能為鹽分地帶本土文化盡力的前提,當下應允並隨即動筆,以一首「南國騷風起」試作,優先以蕭壠地區意象傳達為主題,從此展開三個月的新創詩體寫作,首批完成兩百餘首,提供南佳人,分配刊登於《中華詩學》季刊,接續以西濱沿海地帶生民意象與生活現實,共分十個面向,已然寫下逾四百首。
天興佳人詩作者,詩稿刊登在《中華詩學》季刊,屬於少眾,鼎盛時期約有廿餘人,除了少數屬中華詩學會員,其餘皆為業餘文人投稿,且大部分出身佳里地區。相對於傳統詩詞寫作,推出初期頗受爭議,創始者南佳人極力推廣,請得該會詩學大老為文推薦,後經學者討論,終將該新創詩體定名為(精華詩),制定格律,正式納入成為詩體的一種,以走出地域名稱的限制,期待能普遍被接受而推廣開來。精華詩推出至今雖已歷十四季,然而看著每一期的作者逐次減少,至今僅剩約十位,期間並無新血加入,擔心這一股新興風潮剛起,就得面臨從浩瀚學術領域中,自然湮滅。
《中華詩學》幾乎是傳統詩學僅存的定期刊物,學術研究性質濃厚,當中數位學者大老,逐期發表質與量並重的論文或學術研究報告,同時擔任季刊審稿與修稿工作,是該會與出版刊物的主導人物。其他詩詞與對聯等創作,除了少數具有政治意識形態之外,仍有精彩作品,然而作者歲數逐年偏高,新人新意作品闕如,如同精華詩一般,令人擔憂。
93人間修行
開春期間來到居家附近大賣場,因去年累積有數百元折價券,有期限的必須兌換。考慮到已運作多年的外接硬碟,應當更新,貨架上千挑萬選,就是要買到台灣製造的產品。當晚開始進行檔案移轉,歷經整夜,直到隔日上午才完成轉檔作業。完成後,開始針對電腦桌面運作檔案進行清理,看到一個標題「人間修行」文書檔案,是多年前訂下的題目,如今該是接續完成的時機。
原定綱要:「心齋生活悟性增,一縷輕煙覺半生﹔潛藝知能投宗社,主題創作情性誠。」,看似長篇的架構。其實,人間修行是南返之後,對此生後半段生涯的期許,如今數落過去卅餘年歲月的作為,雖未竟修成正果,卻真能坦然面對。曾在「南島嶼情」主題展出前後,南部某知名平面媒體兩度專題報導,展出前標題「看見台灣美」,讚美畫作的成就。展出期間,該記者再次深入訪談,大篇幅報導,標題為「畫畫修行又熱愛公益」,則從創作背景衍伸,介紹作者生平。人間修行就從「潛藝知能投宗社,主題創作情性誠」說起。
或許是南部天候溫和,或是地方人情溫厚,人生中年回到南部以後,生涯期許的概念與生命價值認知,有著「天南地北」的轉變。一切努力為己的思維,獲得了開悟,走進廟宇,走入社群,走向大自然,走出自己的格局。於是,將原以為藝文創作是純粹個人感性投射的成果,轉為社會美學的具體呈現。以營造美感環境為己任,作為社區提案或都市設計審議的專業表現,期待能全面提升人們美感生活的需求;協助宗教團體,以創意文化介入公益參與,協助密教儀軌轉型為顯教,建立高格調宗教文化;在商業設計的領域裡,將藝術美學導入識別系統,協助學校建立自主管理機制,導入藝術本位教學,建立風格特色;協助地區農會,以地方創生為目標,建立特色品牌與整合行銷。
自以為,修行乃精修學術與技藝,使專長展現,得以符印天賦本質,修練行止,惠己及人,以踐天命。當勤走地方,土地風情的切身感受,開始融入己身歸向的認同,以鄉土風情作為藝文創作題材。為達到內化修行目標,於未限定期間內,自訂主題、表現方式與預定境界,展開主題創作。每一主題,則依投入過程演化的心會與試驗心得,作品呈現著階段性表現的差異,尋求精進的企圖,要求多幅重複製作,以臻完美。在水墨表現的主題中,自我要求達到詩、畫、字、印,四絕藝術並重的理想,畫面主體,則從繁複漸趨簡明。
如今「潛藝知能投宗社」階段已然過去,「主題創作情性誠」則已進入次階段自我歷練的思維中。「山雲水石」、「浮世.聖境」既定主題,期待漸次能將入世概念,具體意境,簡化抽象,或轉化為意識層面的玄冥畫面,回歸我生之於自然天地,置之無窮浩瀚的虛實空間。
94如實夢境
己亥歲幕,在一次頗為幸運的車禍隔日,帶著一身腫痛與不能轉動的頭,參加地方宮廟庚子年開運活動,儀式中接獲以「台灣廟宇為創作主題」的個別開示。當時「荷韻蓮心」以易經卦意為主題的聯展,甫於十月底圓滿結束,而新的創作意念「寶島花令」與「山雲水石.逍遙遊誌」已被排入接續的創作檔期,正處於啟思醞釀階段,因此,受開示主題只好暫且擱置。
庚子一年,好不容易度過了國際性流行疫情最險峻的時期,歲末同一時間,依例再次參加年度的「開運」活動,此番更明確的接收到與去年同樣的「主題開示」。於是不得不將存放心臆經年的「主題」起出,提請腦部參議。經數日不斷盤思苦想,若將民俗宗教信仰與過去創作風格做延續,尚且找不到連結點,另一方向則考慮稟棄一貫的思維另開表現方式,經過一番構思,浮現的卻都是別人的影子。枯腸搜盡苦惱陣陣,開始盤想著退場的說詞:「風格既定,不想再去突破」。
放下當前壓力閑散了下來,日常頓生幾許悠閒,卻總覺得魂不附體遊思混沌,如是逾旬。某日,夜裡反覆出現同一夢境,起臥後依然再現,心中了然有譜。清晨批衣起坐,清晰的將「夢中作畫情境」略加梳理:「鋪上直式全開紙張,以濃淡粗細墨線描出俯視的鄉鎮街屋,遠處重山川流,墨染明暗高矮層疊,隨著街路小巷綜錯盤旋而上,濃淡彩墨染暈草木作物,於景物視線制高點,以仰式角度細緻筆法,若隱若現畫出廟宇形象,上層綴以遠景雲天。」。如實若幻的情境歷歷顯影,依夢尋思彷然有悟,以上神臨世,脈脈俯佑眾生的概念,對先賢上聖敬崇的心態,從鄰近廟宇的拜會,到台灣有緣靈殿古廟的參訪,以現代彩墨的表現方式,進行系列主題創作。
庚子臘月中旬,受邀陪請老家土地公前往天和玉虛宮,參讚王老仙師暨天和眾仙大法師公萬壽慶典。完成入座後,於廟埕巧遇有人正操作著空拍機,盤旋在宮廟四周空拍,近觀影像顯示,頓覺夢境畫作俯視角度,得以借助空拍影像來解決,於是興起,與空拍師討教諸多相關空拍知識。委請擅於自動化設計的女婿,購置空拍機,囑其數年期間,藉由出遊,拍攝相關場景以備用。
辛丑新春期間,應安平開台天后宮文化基金會之邀,以「水」為主題之「水石情緣」為共同主題,聯展於媽祖學院,再次感受台灣廟宇興盛之場景。此期間,對於台灣廟宇主題創作的提議,再作進一步構思,暫定以「浮世.聖境」作為主題創作名稱,列入創作預程。甲辰歲末「花現.花獻」如期展出後,主題概念再被點起,期待能在往後數年間,藉由歷遊台灣山涯水泗,拜會聖靈宮廟,取景寫生圖稿,配合空拍場景,進入此神綬主題之創作。
一個創作主題,歷經啟示、夢境、心靈調適到執行繪製,得歷經數年又數年的長期歲月,逐次累積能量,醞釀靈動,俟時機迨至,得滌心靜修,待以展開主題創作。屆時試圖能超越紅塵凡境,化作彩墨煙雲,至於將如何超越,何以呈現,又是人間修行一大課題。
95逍遙遊誌
進行十餘年的「彩墨遊蹤」主題創作,以國內外景點子題,以及台灣離島的「南島嶼情」,已進行過三個階段。國際流行疫情前,曾經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安排,宿遊太魯閣,深入景點攝影取材或臨景寫生,並獲贈多款實景影像資料。對於造化之功,情牽意動深入胸臆,希望以此作為彩墨遊蹤的第四個系列。曾經多次試圖濡紙整色弄墨試筆,用心於媒材實驗與技法研摩,濃淡層疊點染潑灑,幾經試過,總是未能達到理想境地。
索性歇筆暫息,企圖找出造化與人啟示的關鍵,以及自然量能動人之所在,於是選擇性研讀道家哲理及莊子《南華經》,對照生活模擬體驗。經半年深入探索,訂定創作主題為:「山雲水石・逍遙遊誌」,期待能將「莊子」核心思想與自我當下「牧藝」心態連結。藉由「山雲水石」之實體形式,表現在動靜虛實互融的畫面,營造出易於讓人感同身受的想像空間。
庚子疫情期間,驅車前往新中橫及阿里山沿線,沐身於山林雲霧間,體會那人間仙境的快意:「當登臨山口,將隨雲嵐消融,飄越峰際匯入雲海;當涉足谿谷,任由泉流漂遊,繞過石澗迴向淵潭。」。此刻,登峰顛彌穹蒼,人處飄渺自然之際,讓身心同感「山、雲、水、石」,在那「動、靜、虛、實」之間互動幻化,適體「有我」、「無我」的境地。起念:「風止嵐起半天霧,山行雲住虛光處,白帳翳翠迴聲疏,仰頭朝天意全無。銀絲斷澗觸地時,重崖阻流水不滞,漩水逢石聲聲著,闔眼影顯心所觸。」。
疫情持續多年,人人自保,多回的疫苗注射,免疫力消蝕的後遺症,困擾著正常生活,讓原先走入山水的主題計畫,不得不後延。此期間接續寶島花令,四時花卉寫生創作,另成自我內修的主題,配合臺南建城四百年系列活動,推出整合詩、畫、書、印於一體的「花現.花獻」主題展出,同時發表疫情期間潛心寫作的詩文著作三集。展出既成,該是開啟塵封多時主題的時機。
乙巳開春後,麗日再臨,正是走入山林水泗的時節,期待藉由逍遙走踏,勵身體驗,累思積念,將有形物景逐次轉化,以待神來。冀望創作過程中,能產出嶄新概念與思維,演繹出適當表現形式,確立系列獨特風格,以臻創新主題之期待。
96山雲水石
疫情期間,曾為「山雲水石・逍遙遊誌」主題創作寫下導論一篇,時隔數年,期待再度開啟創作動機,於是再探導論,重整概念。以古今各家文人之於自然山水遊記文字、創作表述及其闡出的意境,期待能催化出系列創作的主題概念。
「山、雲、水、石」,隨其依存的區域地貌與季候時點,自然所呈現的狀態和關係,自古以來即為文人們憑以託心寄情,作為吟詠寫作或水墨描摹等創作的對象。東晉時期山水詩開創者謝靈運,一生縱情山水,著屐履嶇探勝。其詩道法自然精神,以悟賞自然超絕之能力,和窮形盡相的美學原理,將瞬息萬變的山水美景,轉化為亙古藝術創作。在謝靈運作品中,以營造寂寥幽邃之意境為主體,複合「情、景、理」感知交融的手法,進行空間意境營造。山阻水險,雲深石頑,他擅以「移步換景」的方式,處理眼前山水風景,因此,其所描繪之景物幻化無窮。
盛唐畫家王維《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秀出山居的寧靜。王摩詰《畫》:「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蘇軾評:「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渾然淪落自然情境,天人合一,則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矣!明清畫僧石濤,在其《畫語錄・變化章》云:「夫畫,天下變通之大法也,山川情勢之精英也,古今造物之陶冶也,陰陽氣度之流行也,借筆墨以寫天地萬物而陶泳乎我也。」。《尊守章》又云:「夫一畫含萬物於中。畫受墨,墨受筆,筆受腕,腕受心。如天之造生,地之造成,此其所以受也。」。石濤進一步點明,繪畫創作本出自然,經心畫面再造自然。
「山、雲、水、石」,也經常成為道禪修習的藉題。北宋青原惟信禪師「上堂法語」:「老僧三十年前未曾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後來參禪悟道,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個休歇處,依然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從見山、見水而見禪,此為修禪的三重境界。該「山水公案」觸動了蘇軾三階段的「廬山詩偈」悟道之作。第一階段,以凡人眼光模糊看廬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未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第二階段,以修道尚未見道者,對廬山的一知半解:「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原來無別事,廬山煙雨浙江潮。」。第三階段悟道後,將人融入廬山,體受廬山之美,已然無法盡用語言文字來表達:「溪聲盡事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夜來八萬四千偈,明日如何舉示人?」。可見對於傳達「山、雲、水、石」之美,依作者修行的高度和深度,而有層次上的差異,唯有深入體悟後,作品才能有感人的表現。
道家崇尚自然,其「道」,天道、地道、人道也,而所謂天道就是自然法則。「莊子」以無己、無功、無名之修養工夫,消形解慾,擺脫俗世羈靡,達到理想或自我超越的境界。「莊學」是一種生命美學,主張人生當自在快樂,無所罣礙,莊子喜用「遊」字,以闡述自在逍遙之人生。《莊子》開篇「逍遙遊」,古謂采真之遊,爰藉之作為導入「山雲水石」主題創作的機先與啟示。《莊子.讓王》:「逍遙於天地之閒,而心意自得。」,此所謂「逍遙」境界,寄附在「無待」之心態,即能牧心於野,無所依恃。繼而進入「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的境界。此謂六氣,陰陽風雨晦明造化之氣,秉正念通六氣,訴之天地與我並生,翼能萬物與我合一。將人間生欲,藉由「山雲水石」形質相生虛實互化,託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達到「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的境地,幻化為西方仙神的遊蹤妙境。
古聖先賢崇造化羨自然,意出物情入景,激盪出無數動人佳構,膾炙人口,終能流傳千古。今效古傳,期待能在「山雲水石・逍遙遊誌」主題創作中,將自我意識,牧放在靜謐靈動的虛空中,讓畫面世界,隨著形移意動,呈現高渺深遠之意象,傳達創作當下牧心的自在。
97聖人者也
當操慮著「浮世.聖境」主題表現期間,曾在寅時將醒前,身處聖境夢中,那是一片超凡而入於玄冥的幻境。聖境為夢幻中之完美境地,試探現實世間聖人為何?
綜合詞彙百科記載,人之成聖,有著內修與外碩兩個指標認定,內修是指智慧卓越、品德高超、人格完美者,外碩則是知行完備、至善之人。在華人傳統文化中,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是一種對「完美」的肯定,爰此,聖人之原意,指向至善至美的自我人格追求。
「聖」字,上左有「耳」,可達天聽、聞世音、通義理;上右有「口」以宣德揚道,教化眾生;下方「王」字正坐,有統率萬物,天下為王之相。道家所謂聖人,是指理想中的君王。《道德經》:「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功成而不處,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是對聖人自律的描述,王者躬身表率,此乃成就民主社會之正義。
人類歷史記載,古代聖明的君主帝王,及後世道德高尚學術造詣高深者,皆稱聖人。聖人思想的影響力是超時空的,可以是一個時代、一個國家、一個世界,甚至可以貫穿世紀,是在有限世界中的無限存在。《黃帝內經.上古天真論篇第一》述及上古有真人,中古有至人,又言聖人者:「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適嗜欲於世俗之間,無恚嗔之心,行不欲離於世,被服章,舉不欲觀於俗,外不勞形於事,內無思想之患,以恬愉為務,以自得為功,形體不敝,精神不散。」,此乃古代神人之聖者。
《孔子家語-五儀解》云:「所謂聖人者,德合於天地,變通無方,窮萬事之終始,協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並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覩者不識其鄰,此謂聖人也。」。儒家思維,孔子自評此論標準,並不自認為聖人,而以「君子」自居。孟子將聖人類分:「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孔子之謂集大成。」將之推為儒家「聖人」至尊,此乃德行之聖者。
在宗教中,聖人是對自我、真理、本質的認識而被尊為「真理典範」之人,「聖人」必須通過特定儀式予與加封,也有某些開宗之師,或直接被信眾尊奉為聖人者,為出世之聖者。《說文解字》:「聖者,通也」。《洪範》「睿作聖。凡一事精通,亦得謂之聖。」。因此文化圈中,各種技藝流派、思想學派的傑出人物,亦有被其後世尊為聖人者,如醫聖、茶聖、劍聖、書聖與畫聖等,為入世之聖者。
人有七情六慾,是指人類與生俱來的生理及心理反應。凡人能以本真自我修持,習得調宜七情六慾,達到完美至善者,即能超凡入聖。或認為,每一個人都可能達到「聖人」自我認知的境界。
98轉化昇華
當論及何為「聖人」之際,能調宜與生俱來的「七情六慾」,而達於全人之真、善、美時,得超凡而入聖。禪宗「明心見性」是破迷啟悟的關鍵,也是轉凡入聖的樞紐。所謂「明心見性」,就是以智慧的心,來關照迷昧煩惱的心。綜合禪儒入聖之道,情慾是可以藉由調宜來達到完美人格的境界,也可以透過自身的智慧,理解煩惱的因果而予以排解(捨離)或轉化(創新)。
《禮記.禮運》:「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呂氏春秋.貴生》:「所謂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者。」,六慾即:眼、耳、鼻、舌、身、意,七情六欲總稱人的情感和欲望。七情通常由於外在刺激,或者是內在的身心狀況,所引起的情緒反應。中醫學,指喜、怒、憂、思、悲、恐、驚等這七種情緒,對應到五行說時,和身內五臟六腑的傷病互為因果,而有五欲六欲的說法。認為身心有了苦樂、和違、得失時,亦連動產生情緒變化。
儒家《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致中」,是向內的功夫,凡起心動念,都能符合於中正和諧的概念,「致和」是向外的功夫,行為模式,能夠求同存異和諧相處。內外貫通起來,以提高個人生命層次,創造和諧社會,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至於養成的方法與途徑,《大學》有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依次從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一由小及大、由細微至宏觀的修養過程。循序漸進,以改造主觀世界,轉化人格,才能成為德能兼優、身心完善之人。
人類情慾的產生,經常是在妄想與幻想中產生,思慮徘徊於現實與夢想之間。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莊周和蝴蝶、現實與虛假,在夢境以及現實間混而為一,莊子透過故事,告訴我們萬物皆可同化,達至齊一的境界,這可能是一次關於天人合一的清醒夢,物我間的交融及轉化,是提供創作的重要資源。
「轉化」使人們獲得更深刻的意識,將與生俱來的情性,發揮至最大可能。分析心理學者莫瑞.史丹,在其著作《轉化之旅:自性的追尋》中,論點有如莊周夢蝶,將蝴蝶視為人們心理轉化的隱喻。當毛毛蟲繭化成蛹,彷如進入靈界的黑夜,通過漫漫蛻化過程,一朝從禁錮中脫繭而出,迎日振翅,縈繞於花叢之間,追隨著風流與直覺,翩翩起舞,展現其天賦姿色,生命雖短暫,能全然地鑠出自我的光耀。莫瑞以林布蘭與畢卡索等極具創造力的畫家作為例證,說明轉化後,新的靈魂意識產生,導出全新的價值觀與創作方向。關於美、藝術、無私奉獻,或足以觸發高尚行為與深度心靈追求的量能,精神分析學者佛洛伊德主張是性欲力的「昇華」,在其心理動力論中,提出處於意識與潛意識間,本我、自我與超我的形成和相互關係中。
佛教著作《大智度論》:「六情、六塵和合,故生六識。」,此處六情指的是六根。把六欲解釋為凡人對異性的六種欲望,統稱為「情慾」。五欲指的是眾生的眼、耳、鼻、舌、身等五種感覺器官,所接收到的色、聲、香、味、觸等這五塵境界。佛陀教導弟子們,要向內收攝自己的六根,不要隨意向外攀緣五欲境界,即「收攝六根,防意如城。」,藉由修與戒的智慧達到「昇華」的境界。
藝文創作過程,經常可透過情、慾的物化與轉化,開創出新的格局和意境,或是將情慾昇華到另一個空間的境域。藝文工作者如何透過轉化與昇華,提昇創作層次,古今中外學者們早提示了多重思維與方法,何以從中理出途徑,端靠自信、運用智慧與經驗累積。
99體胖之憂
癸卯一年,幾乎是在病痛中度過,持續性的牙齦神經痛、帶狀皰疹、反覆性的股外側神經麻痛,就醫吃止痛藥,引來尿酸指數飆升,懷疑密集疫苗注射,免疫力下降所致。體力不濟,動則氣喘,不得不接受建議,暫停持續十二年的茹素歲月,刻意攝取魚、肉蛋白質,補充營養。不到半年期間,體重居然暴增數公斤,腰圍大增,原來的長褲已容不下便便小腹,感慨衣帶之漸緊,只好逐次向外移動鈕扣位置。
甲辰開始,自律性實施間歇性斷食,每天晨起超慢跑、走路,天天量體重,神經式的在意著自己逐漸變形的體態。歷經半年,體重與小腹依舊不見回復,只好買了兩條比原先腰圍大三吋的新長褲應急。也許看開了,自我慰藉,或許是歲數的關係吧,稍胖又何妨,很多男人中年後都這樣呢!因此,從下半年起,就不再去在意這個「漸胖」的議題。受到嫌棄時,就把蘇東坡大學士的肚子搬出來,自我陶侃一番,也許真的是「一肚子不合時宜」呢。
乙巳開年期間,玉梅突然搬出十餘件長褲,意欲修改,其中還有數件,是體態未變形前,賣場促銷時買來,還沒拆標籤的。修改腰圍得先量尺寸,當掀開肚子時,已發現不對,經布尺一量,居然少了兩吋,無怪乎最近覺得身體輕盈了不少,那麼褲圍就不用再修了。已經很久沒量體重,此時再去量測一下,頗感意外,居然減輕了不少。
當不去注意自己體態的這段日子裡,自我調整老年生活心態,起居作息,聽任身體的自然需求。想睡就去睡,不計較睡多睡少,想吃才吃,想吃甚麼就吃什麼,吃多少算多少,豪不勉強。日常畫畫或電腦前寫作,坐久了腰痠,起來走走,給花草澆水,隨興交談。偶而清晨早起,揹起背包快步走路至十公里外,順便購買果菜大包扛回,如此愜意延年,來到新的一年,身體反倒逐漸恢復疫情前的「適當」狀態。
心想,肥胖本無事,人自擾之,日常隨興,慢活安之,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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